周围是五光十色的世界,一切都飘飘荡荡在空中,阳光耀眼却冰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堕,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唤:
“宁赞善……宁赞善……”
这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将梦境撕开了一个小裂口,冰水灌注进来,冰冷而又清醒。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幻象一半,往后倒去,阳光、草地、大树都齐唰唰地往后退去,一如那年上京时坐在马车上,偷偷打起帘子看到的景象。
宁砚泠猛地睁开眼睛,自己正靠在什么人身上,温暖却带点战栗。
她尝试转动了一下眼珠,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翳,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可是万分真切,身上的痛渐渐清晰起来,提醒着她——自己还活着!
“啊……”宁砚泠试着张开嘴,可嗓子似乎哑了,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周围的声音透着惊喜:“宁赞善,你可算醒了!”
“李,李公公——”宁砚泠听出了李公公的声音,挣扎着喊了出来,手立刻被紧紧地攥住。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李公公温和的声音安慰道,下一刻又带上了怒气,“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传咱家的话,叫林供奉来!”
“是!”有小太监的声音透着惊恐,脚步声慌乱得很,带上了衣服摩擦的声音,似乎是连滚带爬地走了。
宁砚泠眯起眼睛,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李公公来了,这会儿他正蹲在自己的身前,旁边是一个常跟着他的小太监,正拿着条帕子细细地擦着自己的脸。
帕子上血迹斑斑,自己的脸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各处的疼痛都苏醒了,四肢百骸,痛入骨髓。
身后的人不停地颤抖着,微微侧过脸,终于看清了——是顾嬷嬷,自己正靠在顾嬷嬷身上。
顾嬷嬷抖得厉害,脸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右前方跪着一溜人,地上放着刑棒,那是慎刑司的太监们。
绿袖也趴在方才跪着的地方,现在没有人压着她,但是她也无力起来,只勉强抬起头,看着宁砚泠,面上也是血痕交错。
而梁卓玮,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站在绿袖旁边不远的地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李公公这会儿站起来,眯起眼睛看了看慎刑司的那些人,开口道:“得亏咱家及时赶到,你们要真打了这位主儿,也不必在这里了——”他的眼神忽的变得凌厉起来,道,“不必再活在这世上了!”
地上跪着的那些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只身子微微颤抖,连辩白都不敢。
“一个个没眼色的玩意儿!”李公公又骂道,转而对宁砚泠道:“宁赞善,你看如何处置他们呢?”
宁砚泠只觉得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又咳嗽了一阵,只勉强道:“他们,他们也是听令而来。还请公公高抬贵手,放过他们罢。”
慎刑司的人没想到宁砚泠竟会这么说,领头的太监稍稍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宁赞善大人大量,饶过了你们这遭——”李公公道,那几个太监忙不迭地磕头谢恩。李公公喝道:“还不快滚!”他们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刑棒,退了下去。
梁卓玮看人都散了,便也打算回房,没想到李公公又道:“梁小姐请留步,今儿这帐咱们还没算完呢!”
梁卓玮一愣,却仍嘴硬道:“有什么可算的?今儿这事公公还要赖在我头上不成?”
她这番话彻底激怒了绿袖,绿袖刚张开嘴,便喷了口血,宁砚泠急道:“绿袖!”
绿袖却不管她,挣扎着骂道:“这事不都是你挑起来的吗!现在李公公也来了,你怎么?把头一缩,要做那忘八?”
梁卓玮登时气得满脸紫胀,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到我头上,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说罢,上去就是一脚,直踢在绿袖的心口。
“噗——”绿袖顿时又是一口血,倒在地下,她抬不起头,只用手死死抓着梁卓玮的裙摆。梁卓玮万般拉扯不开,不得不蹲下,硬掰开绿袖的手,抽走了自己的裙摆。
宁砚泠哭道:“绿袖好歹是陈嬷嬷给的,还是萱室殿的人,求公公救救她罢!”
李公公摆摆手,那小太监忙上去扶起了绿袖,掐了掐她的人中。绿袖咳嗽了两声,方才悠悠醒转,却只捂着心口,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李公公道:“得了,回头林供奉来了,一起瞧一瞧罢。”
他转向梁卓玮道:“梁小姐好狠呐,当着咱家的面,还想闹出人命来不成?”
梁卓玮定了定神,道:“一个小丫头子,也不值当的,公公当真为此事正经恼我?”
李公公冷哼一声,道:“不敢,可是宁赞善的事情还烦请梁小姐说个清楚,咱家好回太后娘娘。”
“不过是一个赞善,咱们这条廊上,除了指婚了的陈小姐,哪个将来不是——”梁卓玮正要说下去,却猛然意识到现在还未发旨,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能说,否则就是妄度上意。
“看来梁小姐自认为这封妃作嫔的是跑不了您的了不是?”李公公抬起眼,问道。
“哼——”梁卓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就算是妃和妃,嫔和嫔,这得宠的,不得宠的,差别可就大了。有些人一辈子也见不上几次圣面——”
“你什么意思!”梁卓玮不等李公公说完,便打断了他,“我父贵为阁臣,又是帝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