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肃乐怅然道“太祖以民军定天下,可最后也要靠这一阶层才能坐稳江山。你喊出这样的口号,或许能让你得到天下大多数人的追随和拥护,可真到了最后,你会发现,真正能支撑起天下的,不是百姓,而是他们。”
吴争的脸色渐渐冰冷,“他们?他们会何有如此大的权力、实力?”
“钱、人、特权。”钱肃乐答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掌握着天下为数不多的仕人学子,皇帝要治理天下需要人才,他们掌握着这些人才。”
“对,穷人读不起书。”吴争脸色更冷,“知道为何我不去延揽京城那些官员、士人吗?因为他们不象岳父大人目的纯粹,要改造一个人很难,特别是已经定性的成年人,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所以我选择敬而远之。我宁可自己培养一代人,也不想求助于他们!”
钱肃乐摇摇头叹息道“你没回来的这两天,我与瑾萱逛遍了半个杭州城。我看到了你治下的百姓,看到了你创办的新学……我很欣慰,你确实在做事,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事。可这不代表着你能改变这个世道,培养一代人很难,不是你免去了学子的学费,穷人家的孩子就可以无忧无虑地进学,也不是你以商税取代农税,就能让百姓从此衣食无忧……你没有时间等到这一代人长成,这是千百年形成的规矩,你改变不了的!”
吴争的脸色铁青,“不!如果改变不了这个世道,那就去砸毁它。如凤凰涅??、浴火重生,就算我没有改变世道的能力,但我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钱肃乐惊愕道“你疯了?!”
“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去劫富济贫,只是想让那些人吐出一点是一点,让贫苦百姓少一些负担。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能者多劳,难道不应该如此吗?我甚至还从商税方面给了他们一定的补偿,至少在杭州三府之地,这样做效果是好的。所以,我想一直这么做下去。”
吴争的脸色已经狰狞,“可如果有人要挡我的路,我不介意与他们硬碰硬,也不介意将屠刀挥向他们。”
钱肃乐震惊了,其实他明白吴争此时的实力,已经足以撼动义兴朝,甚至已经达到了取而代之的程度,可问题是,吴争却要如此作为,好好的日子不过,太折腾了,甚至可以说是在自寻死路。我的大财神系统
钱肃乐突然道“你需要我留下吗?”
吴争心中一震,他愕然地看着钱肃乐。
钱肃乐有些尴尬地抽搐着脸,“想必你知道,我……赋闲了。这次以太傅身份来杭州传旨,或许还得感谢你在绍兴、金华、宁波三府的胜利……当然,你若是为难,就当我没说。”
吴争明白了,是真明白了。
钱肃乐说的话都是假的,他的心性怎么可能因为罢官而突然决定站到自己的阵营来呢?这是一种决定性的改变。
这让吴争很激动,他起身,向钱肃乐长揖至地,“谢谢!”
饶是钱肃乐睿智,也一时无法理解吴争这一声莫名其妙地谢谢,“你……你谢我什么?”
吴争微笑起来,这种笑,来自是心里,会心的笑。
“我谢岳父大人终于改变,我谢上天体恤我四年的隐忍,这让我心里对这天下有了希望……执拗如岳父大人,都能转变,那这世间最大部分人,就都能转变……我就不用狠下心,将屠刀对准自己人了。”
钱肃乐恍然,而后大怒,指着吴争骂道“混帐,你在指责你的岳父迂腐愚昧吗?”
吴争一怔,这才会意到自己的口误,赶紧赔罪道“岳父大人莫生气,小婿一时激动,竟口不择言了。”
钱肃乐哼了一声道“隐忍四年?如果你这四年的作为也叫隐忍,这世间就没有嚣张跋扈之人了。”
吴争稍稍有些尴尬,“敢问岳父大人,是什么令你有了如此改变?”
钱肃乐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女婿,你的儿孙,也是我的曾孙,我同样不想让他们再遭遇这种惨状,在这一点上,你我同道。我想通了,人这一生,能做好一件事就已经足矣,而我之前想做的太多了,可能力有限,所谓眼高手底,以至于入了岐途尚未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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