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千里外、风卷一帆新,九宸洲的壮丽山河重重相连,却又泾渭分明,各有分化,也许前一刻还深陷滔滔水泽之中,过后便会得遇广袤无垠的树海森林,实在难以揣测造化之奇妙。
行径四日后,云辰一行人意兴阑珊,驻足不前,受阻于一片雾霭颇重的山岭前,不敢贸然前行,此地精气狼烟,氤氲如海,贪吸一口便会腹胀,淅沥沥的灵雨飘絮在天穹下,由金色霞云而出,耳闻之中万籁皆寂,连土培下的虫豸也销声匿迹,默默无语。
老态龙钟的白戚峰展开山图,确认了周遭的山势,浑浊的眸子似乎望穿了山岭,神色顿时气定神闲,落下了心头多日悬着的大石,当即诺诺一语“终于到了!”。
他指向山岭上,被厚重雾霭遮掩的黑漆漆事物,喜悦道“你等且看,仙宫遗迹外,耸立着多尊圣者石像,这是最好的辨识方式,迈过此山岭,便可身临遗迹”。
听罢、众人跃跃欲试,恨不得卷起遁光,极速飞跃这片山岭,但也只是想想,此地毗邻九宸洲中央,掠空纵行,无异于自寻死路,稍个不留意,便会引起盘踞山脉中的妖族与精怪仇视,谁人敢做这番蠢事。
耐着心头的燥意,几人遵循先前云辰的劝道,徒步踏入山岭,刚一接近,山岭中的精气狼烟沸反盈天,极有规律的朝几人肉骨中渗入,滋养四肢百骸,根本不需引导。
“好神奇,山岭中没有阵法催动精气,它们竟然可自主汇来,这是昔日仙宫的手段吗?哪怕经历万载千世,这种秩序依旧在运行!”白洛泽言之凿凿兴奋不已,他确实没有听过当世哪个绝顶仙门魔派有如此手段,须知人力有穷极之时,修炼亦是一样,无人可以没日没夜吸纳天地精气,反观此处,无需引导,精气自汇身躯内,憩息入寐之时,也在增涨修为,换而言之哪怕是头猪,长期存于此地,也会修炼成妖。
一行人踌躇不前,步履渐渐缓适下来,像是在游历山水,连一向持重的白戚峰,也没有催促前行,频繁吸纳着周遭凝聚而来的精气,恢复己身损耗。
众人错过一尊石像,唯独云辰驻足不走,仔细扫望这古韵沧桑的石雕,他扯过攀沿在石雕上的蔓藤,视见石雕腐化的极为严重,连一些器物留下的攻伐之痕,都将要抚平,不知经历了多少时代。
石雕头颅被利器斩去,断口至今还较为平滑完整,旁侧不见坠落的石头,也许掩埋在土壤之中,也许被有心人带走,一切无从考究,云辰看不出端倪,却从石雕腰际的玉佩上见到一个古字。
这种文字早已泯灭在岁月长河中,哪怕他通古博今,也辨认不出属于哪个时代,只能依稀推敲出,这是一个“嬴”字,带着一种特殊的韵意。
山岭极广,一路上寂寂无声,只能耳闻脚下,树叶草植踩踏的声响,云辰速度极快,无所顾忌,奔波于一个又一个石像间。
每一尊石像,造型各不相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偏偏衣着类似,但无论他们毁坏的程度如何,所有石像都缺了一个头颅,无迹可寻,且不论配饰或兵刃都刻有古字“嬴”,像是一个统称亦或一个姓氏。
“嬴”字寓意诸多,单论姓氏来说,乃古之大姓,能与天地相论,又可一分为二,有姓有氏,姓是部落徽示,氏是氏族支系标志,若非跟姓氏有关,古来文献亦有所载,远古的一些宗门常以一字,代表师徒传袭,算是一脉相传之意,莫不是这些石雕属仙宫的一个嬴氏支脉”念着念着云辰矢口否认,若真是仙宫的一个支脉,为何会如此不敬,斩去其头颅,让之无首面对天地,倘若不与仙宫有关,为何又会当初被供奉在此处。军妻
薛涛怒拍额心,暗自嘲讽,竟没有思得此等妙法,三人简单商议后,也决定分头行事,云辰有岁月遗泽作为后手,却也不怕白家众人暗下黑手,薛涛则带着千玉而行,互相照应,两方要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争取比白家众人夺得更多道统。
望着掠空而去的两人,云辰也失了主意,未入归胎六境,别说化不出神念,就算神识也离不了体,只得本分的一个个触摸宫阙残骸。
天色渐黑,星云漏出微芒,日月玄光卓然交替,阐述了阴阳之意,神态一丝不苟的云辰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正当他弯身触摸一处塌陷的石栏时,心头出现莫名的触动,端正了身态遥望远处。
并不是这石栏中藏匿着神念,而且千米外有一股微弱的意识被其清晰感应到,他没有神识无法惹神念阻隔,可六感之外的神觉却很是敏锐,趋吉避凶不在话下。
收敛自身气息,云辰如猿猴般,跳跃在残垣中,愈发接近,他便愈发对那股意志有着清晰的感应。
“嗒~~”云辰的脚踝没入水泽中,趁着微弱的星芒,见到了那截让其感应到意志的石梁,万载不变的静静沉寂在水底中,毫无波澜或神华散露,类普通的石料一般,怀揣着坎坷的心情,他略微犹豫的伸出了手掌,触碰到了那截石梁上。
水波震荡,石梁毫无光芒闪漏,却有一股强悍的意志与云辰的心念交融,他目色迷离,毫无神采,似乎神魂都融入到石梁内,进入了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中。
这个世界内,昏暗无光、无形无质,有一位身态模糊的人形生灵,盘坐于黑暗中,他的目光悠远深长,像是隔着时空与云辰对望,那股蛰伏的磅礴气势,犹如万古不移的山岳,压在了人的心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