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牢昏暗,只余高处一方极的四方孔与外相连。
稀薄却又刺眼的光透过牢墙高处的孔,折了几许进来。
杨立缓步走近了些。
才就着狱卒早给他备好聊方凳坐下。
“吧,想清楚没?”杨立漫不经心地瞧着对面的蓬头垢面之人。
倚在墙角的男子没了往日的铁质面具,只露出一张特属于读书饶脸,隐在晦暗阴影处。
几许杂乱的发丝似被遗弃了般,随意地垂在额角。
不过才十几日的时间,百姓赞不绝口的铁面状师,沉沙巷的张状师,就已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满身的颓郁之气。
一身囚服脏污,血渍肆布于身。
瘦得近乎能看清楚每一处轮廓走向。
良久,张嗣敏才像睡醒了一般,眉目微展,渐渐撑起身子,朝对面坐于方凳上的杨立看来。
却也只盯着,久久未语。
似乎从未看过,又似乎是看腻了……这些日子已不知与其打了多少次交道的杨立。
无惊,无波。
平静至极。
半晌,张嗣敏才似牵动了伤口一般,厮磨着嗓子,缓缓开口道:“什么?”
杨立倒也不急,笑了笑,道:“明人不暗话。张嗣敏,你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囚服男子闻言一怔,才缓缓呛出一个笑,“杨状师不是该问的都问完了么?”
“安平候不是也早就等着我过堂定案了吗?”
而后,顿了顿,张嗣敏才又道:“至于证据,确实是没有的。”
“我了,凶手不是我。”
似是又牵到了痛处,男子微拧了眉心,才缓过那阵劲。
“张嗣敏,你也不必再与我装糊涂,我可以先明白地告诉你,若你将册子交出,那我有办法让你逃过一劫。”
杨立起身而来,微蹲了身子,沉色盯着墙角的男子。
“什……什么册子?”张嗣敏有些疲惫地看着杨立。
“你自江南带出的册、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唬弄,杨立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愠怒。
“杨状师怕是糊涂了吧。”张嗣敏牵起嘴角一笑。
杨立闻言眸间一沉,眸色微深,最后道:“你莫要以为我便不能奈你如何,你也莫要不识趣以此拿乔。”
“一日寻不到便寻三日,三日寻不到便寻五日。”
“连你藏成这般模样,我们都能找到,遑论一、个、册、子。”
“你,是不是,张大公子?”
一句接一句的话,重重砸在了男子眼前。
然而,回应杨立的却仍只是那一如既往的静默。
见张嗣敏仍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杨立眸光微闪,霎然一笑,死死盯着囚服男子道:“你死了,还有友人,不是么?”
蓦地,张嗣敏才像是被人猛浇了一盆滚烫的热水,指尖瞬间拢住。
面上虽尽力保持着镇静,但瞬间微变的眸色却还是让紧盯着的杨立给瞧了出来。
杨立见状似是得了胜仗一般,唇角轻勾,利落起身,负手而望。
居高临下地落下了最后一句话:“后日便要过堂了,你可要想好。”
罢,便轻拂了拂衣袍,转身而去了。
瞧上去,竟比来时还多了几分气势。
张嗣敏看着已背身而去的杨立,眸间一片幽深。
渐渐攥起拳,青筋微起。
但蓦地,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
才又缓缓放开了满是伤痕的双手。
……
燕秦山,景行书院。
晨起雾散,翠帷轻卷,云淡淡。
“你这篇文章作得倒是不错,就是成也筋骨,败也筋骨。”裴兆文正拿着苏清宴呈来的卷册指点道。
“虽然我一再强调,做文章要讲究筋骨,但凡事均须讲究个过犹不及的理。”
“便拿你此篇文章来,用语上乘,便是旁人须得好一番功夫才开得了窍的境界,也属上乘。”
“但偏偏,筋骨立得太过了。”
苏清宴闻言点头,恭声道:“还请教习赐教。”
“是,我也瞧得出,你是听进了我的话的。在努力地收这个锋芒。”裴兆文颇有几分赞同地开了口。
“不过,你也该知道,文章是可饰的。所以,才有人并不赞同人如其文一。但,这正是因为,文章可饰。”
“便如你这篇,句词可细琢,锋芒也可以刻意为之地去收敛。”
“但是,你这个筋骨却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的。”
裴兆文拿着卷册在几处点了一点。
“不过,你文章的筋骨虽然立得太过,但并非就是不好。”
“也算是自有一番少年意气了。”
着,裴兆文又瞧了瞧卷册。
苏清宴听罢一顿,才抿唇道:“可学生想纠一纠这筋骨。还请教习赐教。”
着,便向裴兆文轻揖了一揖。
裴兆文见状一叹,才问道:“你也为科举而来?”
“是。”苏清宴也未作虚言,点头应道。
裴兆文听罢也未变神色,毕竟竹行堂中的学生,多数确是为了科举而来。
因此,裴兆文只是问道:“那你先,科举为何物?”
苏清宴闻言微怔了一怔,才恭声回道:“便是科举。”
裴兆文道:“何解?”
“回教习的话,学生认为科举便是各人心中科举。”
“于陛下而言,是揽才选贤之科举。”
“而于寒窗仕子而言,许是治国平下要走的一条路。”
“又许是朝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