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的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击桌面,一边思考一边说:“按你所说,魏王的性子可谓刻薄阴鸷到极点,这样的人很能忍,却也需发泄的渠道。王府的媵妾是不错的玩物,偶尔压不住脾气,也需惩戒几个运道不好的下人,偏生这么多年,长安都没传出魏王府的下人有何死伤或发卖……”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望向常青,很自然地问,“魏王这般性子,即便王妃不管事,下人也不敢擅专,不知那些失宠的姬妾是怎么安置的?”
常青不知秦琬问这是什么意思,却因秦琬先头的锐利,不敢小觑了她,回忆一番便道:“王府北边开辟了个小院子,失宠的姬妾被挪到那儿。”再多的,他便不知道了,谁会有事没事去关注魏王的姬妾,尤其是失宠的姬妾呢?
秦琬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我听说魏王府的姬妾出身都有些低,这些女人不甘心失宠,必要闹腾一番,魏王府又不若别的王府大,难道就没些制约的手段?”
旁的皇子初封都是亲王,唯有魏王,由于生母只是个婕妤,没有位列三夫人、四妃、九嫔的缘故,初封只是郡王。即便他晋了亲王,圣人也没有让他扩建府邸的意思,故魏王府的面积比旁的王府都要小上许多,地段也不怎么好。从前还不要紧,现如今魏王炙手可热,为了开些花会诗会不丢面子,只得咬牙将园子扩建一番,多修几个景致不同的,剩下的地方嘛,自然就更小了。
听秦琬这么一说,常青也想起来了,满不在乎地说:“这容易,修筑几面高墙,里头围间屋子,将她们往屋子里一塞即可。”
玉迟神色凝重,秦琬却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眼中却蕴含无尽冷意:“也就是说,将她们当做牲畜一般圈养起来?”
常青本不觉得,被秦琬这么一形容,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像,又不知秦琬究竟在气什么,迟疑地点了点头。
“唉,看这样子,为了让六王叔不将我也圈起来,我可得好好努力了。”秦琬轻叹一声,似有些无奈,不知怎地,却让常青遍体生寒。
他虽打定主意背叛魏王,到底曾对之付出过全部的忠心,本想争辩一二,再想想,却发现自己真不敢夸海口——虽说皇子王孙与低贱侍妾身份之差如同云泥,怎能一概而论,可换个角度思考,前者多半是魏王的生死仇敌,后者好歹还侍奉过魏王,十有八九都是被他宠过一段时间的。魏王府又不缺钱,即便她们没了宠爱,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长安这么多高门大户,哪家没有几个色衰爱弛的姨娘呢?即便是宫里,无宠无子的妃嫔多了去,还不是好好在各自的宫中待着,哪有真进了冷宫的?魏王能将失宠的姬妾圈起来,他日夺得帝位,焉能不对兄弟下手?
想到这里,饶是以常青的胆气,仍旧打了个寒颤。
圈禁真是好手段啊,既得了仁慈名声,又可以磋磨敌人的骄傲。对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来说,将他们困在一方高墙之内,甚至一间屋子里,不见天日,不得外出,没半个说话的人,成日只能等着奴仆送来的寒酸饭食,还不如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