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银发,挡住林熠这一剑的,是一位老得不能再老的婆婆。
她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垂着剑剧烈喘息着,更像是个气息奄奄的病人。
她深深的皱纹像斧凿刀削印刻在焦黄枯槁的脸庞,一对黯淡无光的眼睛紧紧眯起,弯似半轮残月。
郭千疑、莫千慎的脸上透出喜色,好像只要这位老婆婆一出现,天大的事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搞定。两人双双退后躬身道:“老太君!”
“老啦,真的不中用了。”木太君几乎把眼泪也喘出来了,感慨着叹道:“如今的天下,已是年轻人的天下。小伙子,你说是不是?”
林熠从她的身上感应不出丝毫的杀气与敌意,若非刚才轻描淡写接下自己的一剑,又有谁会相信这个老态龙钟、满面慈和的婆婆,竟是掌管血动岩的最高首脑,辈分尤在青木宫宫主花千迭之上的木太君?
“阁下终于现身了,”林熠徐徐道:“看来事情可以在这里一并解决了。”
“你我之间会有什么事?”木太君微微笑道:“人老了,有时候记性也不好。”
“《云篆天策》。”林熠一字一顿道:“我知道,它在你手里。”
风骤紧,四周的杀伐声彷佛一下消逝,静得可以清晰地听见风动衣袖的响声。
木太君脸上的笑意隐没,久久后,方才问道:“不错,老身手里的确有一卷《云篆天策》。但是,我为什么要把它交给你?”
林熠的心底躁动更烈,努力压抑住冲动回答道:“因为我需要。”
“需要它的人太多了,”木太君又笑了起来,瘪着嘴说道:“你凭什么资格认为自己有资格向我要它?”
满腔的杀意在沸腾喧嚣,偏偏面对着木太君,他怎也生不起出剑的yù_wàng。
就像胸口压了一个不断剧烈鼓胀的气囊,被木太君用水一样的无形力量柔柔包裹着,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心中响起青丘姥姥的声音道:“想杀就杀吧,还用找什么理由?你早已不是昆吾山的那个林熠,从踏入无涯山庄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啊—”他的心底爆发出一声呐喊,蕴藏着汹涌的愤恨与惆怅,宛如一头负伤的野兽,深陷在猎人掘下的陷阱中不能自拔。
“呼—”激荡的杀气终如决堤的洪水,不可抑制地狂涌而出。
莫千慎、郭千疑等人猛升起不寒而栗的感觉,这年轻人的气势神威,为何如此惊人?
“其实我知道答案,你想不想听?”木太君平和的话音,如一枚小小的石子透入波涛翻滚的激流中,令林熠心神振荡,杀气一滞。
“叮!”他的胸口响起轻微的脆鸣,执念玉泛出祥和的微光,温暖了他冰凉的心头,彷佛注入一股甘冽清泉,让他突然清醒。
“我到底怎么了?”他眼中的杀机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迷茫,盯着木太君沉声道:“你说!”
木太君却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我现在还不能说。答案,其实在你心底,有一天你可以自己找到它。”
“故弄玄虚!”林熠寒声道:“我要杀了你!”
“我就站在你面前,《云篆天策》也就在我身上。”木太君摇着她的白头道:“如果,你还可以举起剑,如果,你真能杀死我,就来吧!”
“为什么不能?”林熠粗暴截断木太君的话语,抬剑道:“我现在就杀你!”
木太君没有回答,饱经沧桑的脸上一片恬然,甚至没有作出任何抵抗的准备,只带着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望着林熠。
“铿!”林熠阔步向前。
尽管是云端雾空,但每个人耳朵里依稀都听见他脚步踏在空中发出、宛如金石般的闷响。
一步、两步、三步。
五丈、四丈、三丈。
两人的距离缓缓地缩小,一种凝固的压迫感窒住所有人的心口。
每个人的目光,聚焦在林熠和他的剑上,看他一步步渐渐逼近木太君。
掌心满是汗水。
林熠的手开始颤抖,仙剑发出激越的龙吟,他的步伐愈发沉重。
两人近在咫尺,近得林熠能够清楚看到木太君脸上每一条皱纹,还有她超脱生死、毫无闪避之意的笑容。
林熠艰难地用双手握住仙剑,他试图保持住剑锋的稳定,一寸寸将剑举过头顶,凝注着木太君沙哑低吼道:“你要就出手,要就躲开,你为什么不动?”
“只要我动一动,你的剑就会毫不犹豫地落下。”木太君的眼睛眯得更紧,跌宕的杀气将她的银发吹拂飞舞,她微笑道:“小伙子,你杀人必须先找到一个理由,对不对?”
杀人的理由?
林熠呆了一呆,神志隐约到了崩溃的边缘,却有一只无形的手不肯放弃,苦苦地拽住他,不再让他纵身跃入无底的云渊。
“杀人需要什么理由?出剑、杀人、结束,如此而已,很快!”他深吸一口气,冷漠地回答道。
木太君仰起头,迎向心宁仙剑,说道:“我不相信。”
莫千慎屏住呼吸,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出声拦阻。他隐隐感到,木太君这么做,似是隐藏着莫大的玄机。只是,太过冒险。
仙剑凝滞半空,定格在不到木太君头顶一尺处。
青丘姥姥听了很久,想了更久。她清晰感受到林熠内心中痛苦的挣扎,终于,她低声吟道:“东海月明,何日归还?”
林熠的身躯一震,手不由自主地一沉,险些将剑锋斩落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