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
其实都挂着极为相似的笑容。
“儿子感念这老天爷,终于是要将您给收走了,这日子,儿子真的是快过不下去了。”
姬成玦回过头,看向跪伏在后头的太子,
“二哥,也快过不下去了。”
“朕其实早就知道,你们,你们这些朕的儿子,在朕的面前,一遍遍地山呼万岁,但,在心底,却巴不得朕,早早地驾崩。
好给你们,腾位置,是么?”
“爹,您信么,有一段近时间,儿子是真想过,这辈子,就做个荒唐王爷吧,该忘的事儿,就忘了,该了去的事儿,就了了;
一辈子醉生梦死,一辈子欢愉享乐,
不也快哉?
可是,
您不给儿子机会啊。
儿子过得开心,您就不开心,您认为自己,日理万机,为大燕,为国事,耗尽心血,独独听不得,儿子的笑声。”
“成玦,你小瞧朕了。”
“不,儿子没有,打从十岁那年,您将儿子抱在怀里夸赞儿子最像您的第二天,儿子就懂爹你的意思了。”
“你懂了?”
“懂了。”
“很早,就懂了?”
“很早就懂了。”
“所以呢?”
“爹,您想所以什么?
所以,儿子就得对您感恩戴德是么?
所以,儿子就得为您的苦心孤诣,痛哭流涕是么?
所以,儿子就得现在抱着您的腿,对着您哭喊,儿子误解你了,爹,你好伟大,爹你太难了,爹,儿子以后会好好地,继承您的志向。”
姬成玦眨了眨眼,
伸手,
指向燕皇,
“姬润豪……”
当儿子的,
当臣子的,
此时,
直呼君父的名讳。
“你做梦!”
燕皇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停地对自己大不敬。
但今日的他,却没有丝毫的怒气。
“你随意,朕今日,不会动怒。”
跪伏在那里的太子闻言,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动作,引起了燕皇的注意;
当太子抬起头看过来时,正好碰上了燕皇转过来的目光;
随后,
太子又将脑袋,埋了回去。
姬成玦伸手,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就这么地和自己父皇面对面地坐着。
“姬润豪,小爷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投胎做了你的儿子!”
“你年幼时,有乳娘,没有被冻死在道边,没有被拐卖,没有生冻疮,没有落残疾。
就是现在,
如果你不是朕的儿子,
你有什么资格,
出现在这里,
对着朕,
发着你的脾气?”
燕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成玦,你逃不脱的,你挣不开的,你就是现在回去,用胰子,将自己洗上个百八十遍,就算是你将自己的皮,给洗下来。
你也依旧改变不了,自己,是姬家皇子的事实,是朕的儿子的事实。
没有朕,
就不会有你。
朕知道,你一直在为你母妃的事,生朕的气……”
燕皇微微侧了侧下颚,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继续道:
“是你母妃,先选择了朕,才有了你,而不是为了你,才选择朕。”
“嘁………”
姬成玦不屑地摇摇头,
道:
“啧啧,爹啊,您这不要脸的劲儿,可真像您儿子啊。”
“呵呵。”
“朕,从未想过你能原谅朕,朕欠无镜的,也欠梁亭的,但朕,从未欠过你们这些个小畜生。”
“我们是小畜生,成呐,那您是什么?”
“朕,早就畜生不如了。”
“嘶……”
姬成玦站起身,似乎是在找寻着四周的物件儿,最后,干脆将自己腰间系着的鼻烟壶扯下来,向着地上砸了下去。
当爹的,
没能在儿子这里得到谅解;
当儿的,
也没能在当爹的这里得到忏悔。
这对父子,
哪怕在这个时候,依旧在怄着气,哪一方,都不愿意服软。
……
外头,
魏忠河和陆冰并排而立。
“我的人,这次要调派不动了。”陆冰开口道,“自六殿下入了我陆府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明白,如果不是六殿下登基,换做其他皇子,他们都将和我陆冰一道,被新君所清除。”
也就是说,
除了陆府外的东宫护军,陆府内的那一支戴着面具的精锐番子,也已经倒戈向了六殿下这边。
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没得选。
“密谍司的人,没安排进来。”
“那是你疏忽了。”陆冰说道。
魏忠河没好气地瞪了陆冰一眼,道:“谁能想到,陆大人会选队站呐?”
“彼此,彼此。”
两个大燕最大的特务头子,在此时,在屋外,说着没丝毫营养的屁话。
更无奈的是,
他们俩现在除了说这些屁话,完全没其他事儿可干了。
……
燕皇伸手,指了指身边茶几上放着的三份诏书。
“一份,是废太子;
一份,是立皇六子;
一份,是立皇七子。”
姬成玦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那张茶几上。
这三份诏书,意味着三种不同的结果。
第一份配第二份,则是皇六子登基;
第一份配第三份,则是皇七子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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