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令坐于椅上,看了眼张德兰,略拂衣袖下摆,执起茶盅,轻抿一口。
这般调令极好。
倘若真如他所推测,那这背后操控之人实是太也可怕。
做此番事的人必不可能亲自出面。
必然先是命了二人赶赴江宁府酒宴,然后通过勋儿求见郭令。
再让郭令转呈御折直达圣听,告发赵魏西通敌。
而那封折子却又恰好与赵魏西递与贾后的禀功折子撞在了一起,卫贾两方互不知情的状况下,各给了升迁和贬谪的调令。
本也无大碍,但卫贾二党素有嫌隙,如此一来却正正好挑起了朝堂的争端。
然则此人的用意在何处?他又如何从中获益?
程少令不由得摇了摇头,实是捉摸不透,也罢,且待郭令进京罢。
那时一切自得分晓。
一旁的张德兰见程少令已看完了折子,站起身细细归拢抱入怀中。
待要起身告辞,忽的想起了什么:“娘娘说这两日天寒,足尖有些凉意,想必太子也必定多有不适,还望程太医能多去探望。”
程少令垂眸,容色淡雅:“此乃臣之本分。”
张德兰忙躬身一礼,一手挑帘正待要出门,忽又折回身来。
门外寒冷的雾气顺着挑开的棉帘灌入内室,飘飘扬扬出几许霜白。
瞥了眼窗外,见无人在近旁,张德兰方细声说道:“另外,若是方便,今夜可送人入宫。”
程少令抬头看了一眼张德兰,额角碎发被冷风吹起,带出一丝飘忽:“大人放心。”
棉帘一落,脚步声伴着冬雪的嘎吱声渐渐远去。
待得寂静无声后,有人翻窗而入。
室内温暖,中堂下燃着地龙。
程少令只着一身宽松的单衣,站起身来,一手抚着玉盆里盛开的水仙。
见得来人,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来人双手拱礼:“禀公子,那南湖驿站逃脱的二人已死。然,我等还发现了死婴,必是上次办事的人不利落,隐瞒了婴孩未死的消息,被那二人所救。”
程少令蹙眉,轻轻折下一朵:“可是确认了那婴儿正是南湖驿站逃脱的?”
来人回禀:“我等已将那死婴交由经验老到的稳婆查看,正是体弱早产之像。”
程少令轻哂:“那义馆的尸体呢?可曾比对人数确认义馆是否少了一具婴儿尸体?”
来人一顿,赶忙跪下:“我等失职,未曾想到比对义馆尸体数额。”
程少令叹了口气,他等返回长安耗时月余,再赶往上元县义馆亦需月余,待得确认必已是三月有余,太也耽搁时日了。
“莫再有下次。去罢,给我查清楚。”
来人恭谨应诺。
程少令想了想又问道:“后院之人近来如何?”
来人蹙眉:“此番二公子招徕的人中,只剩一位公子尚且留在后院,亦属他最为刚直,实是不太好办。”
“既如此那我便亲自前去罢。”
..........
男人坐在竹林旁的客舍里已是有些昏沉欲睡,整日的被关在这后院无处可去,困顿之意袭来,索性踢了鞋履,躺上了内室床榻。
两名婢女捧来丝滑的被褥替他轻轻盖上,复又放下锦帐,安静退出。
正是好眠时。
冬日冷阳渐渐西斜,撒入窗内,爬上了帐幔。
程少令领着阿四阿梅施施然入了这竹林下的客舍。
有鞋履踏足木地板的嘎吱轻响。
程少令在客舍中的蒲团上坐下,看了看阿四。
阿四垂头一礼,入了内室,掀起床幔拱手道:“家主程少令有请公子一叙。”
床上人翻了个身,看向他,眉目清醒,他等的总算是来了。
男人也不穿履,便自披散着头发在蒲团上坐下。
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仰头一饮而尽,方才看向对坐的男人。
只一眼便愣住了,这程太医令竟如此美艳,便是世家贵女也未见得有这般容色。
程少令抬头看向他:“听闻你寻我多日?”
男人本自愣神,闻言火气便就上来了,嘲讽一笑:“正是,尚且烦得程太医亲自来寻了。”
程少令打量着他:“你为何来长安?”
男人气笑了:“本是你等招徕门客,欲要引荐,怎的如今倒问起我来了?”
程少令未恼,舒展广袖,右手执起几上铜炉,轻轻续了杯茶,左手挥退欲要上前帮忙的阿梅:“我且问你,你父祖可有仕宦薄阀?”
男子摇头,倘若父祖乃门阀世家他也不用走这程氏引荐的路子,家中自可通过乡郡推举入仕。
程少令又问:“那你可是天材英博,有联纵捭阖之能?”
男子蹙眉:“某连朝堂都未能得入,无从历练,说联纵捭阖之能未免强人所难。”
程少令再道:“既如此,那你可会谄媚拍马?”
男子更是恼怒,哼道:“我等虽是蓬蒿辈,但万做不来那等谄媚讨好的小人。”
程少令眼神自杯中茶水抬起,看向他,温润道:“既如此,我要你何用?”
男子听得脸色涨红,怒而站起:“某虽不才,这数年苦读却也不是浪费光阴!”
程少令轻笑:“中正官推举入仕,一考家世,二验德行,方才定入仕品级。你既无家世又无惊世捭阖之能,兼之不懂谄媚奉迎,那我要你何用?”
男子怒而起身:“如今乡郡州府,中正推举皆由门阀豪绅把持,得入仕之人莫不是些狗苟蝇营,酒囊饭袋之辈,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