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道:“那一身伤已是去了半条命了,再到那污浊不堪的地方被揉搓,只怕那条小命就不保了。在浣衣局里当差,若是身强力壮,倒也罢了,还能勉强挺得住,只是那甄家小姐,本就是娇生惯养小姐,哪禁得住这般折磨呢。”
妙玉听了,更是着急,拉了抱琴的袖子,急切道:“那你能不能想法子救她出来呢?”
抱琴摇摇头,道:“我不过一个服侍人的宫女,哪能救得了她呢。浣衣局那地方,我从来就没去过,只是听送衣服去浆洗的小宫女们说过一些,那地方是粗使苦役的地方,也是宫里最低贱的地方,等闲有些身份的,也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妙玉便道:“那我去求求德贵妃娘娘,让她出面救人。”说着便要回转去。
抱琴忙拉住,道:“你别去。求娘娘也无用。娘娘是最会明哲保身的。甄小姐是淑贵妃娘娘发落的人,若是娘娘出面救她,便是跟淑贵妃娘娘过不去了。这样的事,娘娘断不会做的。”
妙玉想想贾元春的为人,知道抱琴所说是实情,心里仍不免失望,只得由抱琴拉了往外走。
到了宫门,妙玉才道:“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受罪?咱们就这样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抱琴道:“还能怎么样呢?谁让她自己不当心。吃这样的苦,也是她自己招来的。”
一叶虽然并不清楚妙玉跟甄玉垚的关系,但也隐约知道是妙玉极为关心的一个人,便道:“你现放着最好的人选不去求,却去求那不相干的人。这宫里谁最大、谁最能做主,你就去求他。”
“皇上?”妙玉不由沉吟,想了想,却仍摇摇头。道:“皇上也不是咱们想见就能见得到的。咱们这样身份的人,便是去求见,皇上跟前的人也不会通传的。根本也见不着。”
“你不是说前些天还见着皇上了吗?”
妙玉便不说话了。她知道皇上有时会去聆月轩,但也并不能确定皇上这几天会再去聆月轩。事情紧急,甄玉垚身受创伤,又无人照顾,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她内心焦急,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抱琴却想的是另一件事,问:“你是什么时候见的皇上?怎么倒没听人说起过?”
妙玉此时也不能不应付。又不能说实话,只得道:“不过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祝寿时远远地看了一眼。咱们这样的人,哪能到得了跟前呢。”
抱琴便点头。道:“这话也是。便是我,皇上到这凤藻宫时,我虽然能在跟前,却是说不上话的。皇上和娘娘跟前,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呢。咱们只是服侍人的人。伺候好了主子才是咱们的本份。主子高兴了,咱们也就高兴了。主子不高兴,便得提着心。咱们这样的人,哪里还敢在主子面前提些让她烦心的事儿呢。”
妙玉和一叶辞了抱琴,回慈恩堂而去。
(八十三)探小妹妙尼乔装扮 禁风霜弱质终会面
路上一叶便问:“这甄小姐跟姐姐有旧?”
妙玉点头:“有些事情我以前没跟你说。当初在姑苏,因为定远侯的无理纠缠。我差点儿就自尽了,幸得甄家的人路过,见义相助。才免了我一场劫难。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今甄家小姐也落难了,我这心里却是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若是袖手旁观,我良心难安。”
一叶大略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起以前妙玉语意含糊之事来,便道:“救姐姐的是甄家的什么人?谁有那么好本事。能在权势熏天的定远侯的手中救人?”
妙玉见一叶提起那件事,心里百感交集,有些甜蜜,也有些心酸,不禁垂了眼帘,轻声道:“是甄府的二公子。他自幼习武,有一身好本事,自然能救人。甄家后来获罪,大约跟这件事也有莫大的关系。这更让我愧疚感念,寝食难安。”
一叶这才明白过来,那甄府的二公子大约就是妙玉心底一直埋藏着的那个人。自古美人爱英雄,更何况是救命恩人呢。虽是这样想,但一叶心里却又不免有一丝失落。当初她一心想着能追随妙玉一生一世,两心相知,义结金兰,不想妙玉心中早有了一个人,份量比她更重。
想着这些,一叶也不免有些失神,半晌才道:“姐姐虽是有心救甄小姐,但咱们的能力有限,力不从心,却也是无可奈何的。眼下着急也没用,不如先回去,大家一起商量着想法子吧。”
妙玉默默无声,只裹紧了身上的斗蓬,低头走路。
回到慈恩堂,一花和一尘等人迎上来,接入屋内。一尘倒了一杯热茶来,递在妙玉的手心里。
妙玉接过,捧在手里,却望着杯子里出神。
一尘便看向一叶,问道:“你们到凤藻宫里,娘娘可说了什么?”
一叶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姐姐心里有事,并不为娘娘说了什么,而是抱琴刚刚说了一件事,说甄家的小姐在丹霞宫里当差,却被淑贵妃娘娘责罚,受了重刑,发落到浣衣局去做苦役了。”
“甄家小姐?”一尘若有所思,“当初我在薛家的时候,曾听大爷和太太说起过。甄家也算是书香门第,甄应嘉老爷深得皇上器重。当初皇上巡江南的时候,单他们家就接驾三次,荣宠一时。想不到竟会衰落至此,甄家的女儿还被人如此糟践。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啊。沧海桑田,时势变幻,真是难以预料呢。”
一叶道:“甄家跟咱们贾家一直走得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