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卿沉默了,捏着筷子的手轻轻的抖动着,停不下来。她做不到,她绝对做不到。
她颤抖着声音满是疑惑:“如果凶手就在你身边,你不会想着报仇吗?”
朱儿笑笑,毫不隐瞒地回道:“想。但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能力,譬如眼下,奴婢丝毫没有能力。做什么都得遮遮掩掩,怎得报仇?况乎即便是报了仇,我林家的冤案也未必能够翻案。杀了仇人,只不过又多了另外的仇视奴婢的人。所以打一开始,奴婢虽然很想为嫣儿报仇,但终归还是弃之,因为没有意义。更何况为林家的人报仇。”
苏暮卿面色平静的听着朱儿说得这番话,心下却是波涛汹涌。
朱儿见苏暮卿不再多言,又道:“外边有传言,陈侍郎是为了保护牢狱中的一个大户人家的丫头而死。”
苏暮卿的手剧烈一抖,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上。
为了保护紫儿,堂堂侍郎竟是为了一个丫头而丢了性命。
这让她何以承受得起,也许从一开始晋王阻止她去见紫儿怕为的就是防止这样的事儿,而她竟然什么都不想,只以为这危险只有在苏府才会有,所以她光明正大的去看紫儿,以为不会出什么事儿,殊不想……
苏暮卿不禁觉得胸口变得非常的闷,压抑的透不过气。
朱儿瞧着她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渐渐的苍白,这呼吸也渐渐的变得凌乱不堪,双眉倏然蹙起。
“小姐,放松。看着奴婢,跟着奴婢的话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说话之时,轻柔的抚着苏暮卿的胸口,为她顺气。
心下却是叹了声,终归只是个深在闺阁中的孩子,看重的东西太多。殊不知,越是有看重的东西,越会为复仇的道路带来磨难。
苏暮卿渐渐的平静下来,突然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改变。但又难以察觉出那是何物。
她淡淡的开口道:“好了,你们且都下去,我想要休息。”
待得她们掀起帘子欲走出去的时候。苏暮卿又唤住了她们:“吴侍卫可是还好?”
朱儿轻颔首,恭敬的应声:“回小姐的话,吴侍卫此刻正睡着,睡眠是最能补充人体力和精力的方法。小姐,你也该是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包括仇怨。等着醒来时,有些东西也许会豁然开朗。”
苏暮卿当是听了朱儿的话语,仰躺在床上,闭上双眸,将脑海中的一切都驱赶。只留得一片空白,不断的在心中默念,睡觉了。睡觉了……
也许是真得太过疲惫,未等多久,她便是沉沉的睡去。
梦里,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而且每走一步。都很软,但又很稳。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如洗过般的蓝天甚是耀眼,近在眼前,好像伸手就触手可及,而她脚下踩着便是漫无边际的白云。
灼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并没有想象中来得热,更多的只是温暖而已。
不由得绝美雅致的脸上扬起一抹淡若清风般的微笑。
这一日,苏暮卿睡得格外香甜,没有噩梦,没有纷杂的思绪,有得只是一片温暖的天空,为她驱除身体散发出来的寒冷。
等着醒来时,已是神清气爽,所有的愁绪烟消云散。
她苏暮卿没必要为那些事愧疚,她只需说声谢谢就好,因为那是他们的选择,和她无关,不是她拿着刀威逼利诱。
她平静的走出屋子,发现已是夕阳篱落之时。她眺望着远处山头的一抹耀眼温暖的橙色,露出淡淡的笑容,似释怀,似坚信……
绿儿提着食盒望着自家小姐,不禁觉得小姐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虽一样的笑容,一样的身姿,但此刻还有一种别样的光芒包围着她,不再是以往那种伪装。
此时,院子里带着平和笑容的朱儿垂下头,缓缓的扫着又飘落下来的枯叶。只是,眉眼间还有一抹疑惑,她这样算不算拔苗助长,会不会适得其反。
黄昏晚霞下,三道倩影各伫一方,彼此眼眸中缭绕着不一样的情怀。
陈侍郎的死,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随之而起的还有各色不一的谣言,有人说那个为他所保护的女孩子是他外室所生的女儿;有人说他和那女孩子有情,他本欲纳妾带起入陈府,怎想着遭到陈家老太太和夫人的反对,棒打鸳鸯;还有人说,他是那女孩子所杀,只不过这女孩子有后台,便是出了这掩人耳目的事儿……
这些版本纷纷扬扬的飘入众人的耳中,连带着苏府的人也是全然晓得,一时间看着落松院的人,神色甚是奇怪。
苏暮卿淡漠的听过之后,只淡淡的笑笑,谣言终归是有不攻自破的时候,只不过她还是嗅到了有人操纵的气息。于她来说,这三种谣言虽会给紫儿带来些许困扰,可却可以为她减少生命危险,她是陈侍郎的私生女,不是什么劳什子南海国的公主,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至于这后两者,其心叵测,可那只是陈府和苏府的事儿。
苏暮卿平静的回道:“由着去,这些个情况也许还是紫儿乐得见到。”
双眼却是向着四周张望了下,见着四下无人,又继续道:“绿儿,记住你和紫儿都是我娘捡回来,但并不是南海域捡回来,而且也不是一起,明白不?”
绿儿眉眼间闪过疑惑,不解道:“小姐,为什么?可绿儿和紫儿的确都是一起,且还是……”
话未说完,便是让苏暮卿严厉的打断:“是不是小姐的话都不打算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