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山阴所预料,接下来几日,天狗食日给人们带来的恐慌像潮水一样疯狂泛滥,席卷了整个大晋王朝。皇帝改往偏朝上朝了,朝中大臣召开紧急会议,针对此次不祥事件商议对策。在这一片轩然大波中,贾仪之死如同一面警示牌,在人们的心中无限放大。
苍天示警,贾家获罪。
洛阳城的街头巷尾,贾后的荒淫无耻、贾家的滔天权势以及贾仪的肮脏行径开始四面传散开来。
人们俯跪黄土,仰面悲泣。一声又一声的不满与愤慨中,阴霾笼罩得更深了。
与此同时,酒楼中女主篡权,生灵涂炭的戏曲一夜之间流传开来。
在这片流言中,朝堂之上沸沸扬扬。贾后为安民心,发布大赦天下的诏令后一直坚闭宫门,亲贾派与反贾派扯开喉咙站着对骂已经三日了。司马衷睁着一双蒙眬的睡眼可怜兮兮地看着这帮元老大臣。他对着宫人委屈地摸摸肚子又努努嘴,在宫人涎着脸讨好地对着大臣说:“各位大人,你们看皇上都饿了。”
这场对仗才不依不饶地停了下来。
一波未尽,边地烽烟又起。几日后,接获急报,上党郡郝散杀了郡中官员,带领部众叛乱。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再一次在朝堂上掀起风浪。
天降不祥的恐慌愈演愈烈。一时间,京城之中人心惶惶。
大司空张华、侍中贾谧极力压下朝中纷争,派人前往镇压。
而被传成遭天谴的贾仪,一张破席一卷给扔到了乱葬岗,再没人敢去认领。
不同于潜在宫中不敢作声的贾后,东宫之中,此刻一片祥和之气。
杜锡进言:“殿下,天狗食日虽是不祥之兆,但祸兮福所倚,趁贾后正在喘气,殿下可急速联络朝中各大势力,争取后援。”
太子点头:“卫洗马有何看法?”
“机会不容错过,殿下捉紧派人暗中联系吧。”
“好。”太子站起身来,长期被贾后打压而沉郁的脸上,如同看到一丝曙光,现出难得的朝气。
“太子府中耳目众多,此事--”他吩咐,“不必让其他人知道了。”
“是。”
走出议事殿,卫玠朝着山阴所在的处所走去。
这几日忙于布署,他几乎不能脱身。也不知怎的,以前也就是梦中老会见到她,经那日后,他整个人打了鸡血一样,不能成寐,总想要捉着她时时刻刻拘在身边。
一路翩跹而来,他没有留意到步履是多么轻快,脸上的笑意是多么明显。
直到来到酒司,听到里面传出的说话声,他的脚步一顿。
“你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天降大祸。”房中,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声音说,“你看,这就是一种日食现象。当太阳、月亮,还有我们生活的这个球体正好排成或接近一条直线时,月亮挡住了射到我们这儿的太阳光,就出现黑影了。它每过一些时间就会重复,下次有机会遇上时,我教你怎么欣赏这种自然景观。”
“阿阴懂得真多。”孙江笑道,“我只在留下的古籍中看到过天狗食日的记载。不过是‘日有食之,不尽如勾’,天狗吃掉的是一半的太阳。此次事件引得天下之人惶惶不安,只怕……”
“小心祸从口出。”她瞪了孙江一眼。
“好!好!不谈!我就等着你带我去欣赏天狗食日。”
说完,孙江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揖,逗得山阴忍不住大笑。
“欣赏什么?可否带上我?”
门口,传来一个清润明朗的声音,卫玠袖袍一甩,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一双眼睛若有若无地瞟向榻几上正炕画的山阴。
一见是他,山阴心中一喜,她还没开口,孙江已笑着回道:“我初到洛阳,山舍人自告奋勇带我游山玩水。都是一些旧景,卫洗马可能不感兴趣。”
哪儿跟哪儿?山阴看了孙江一眼,立刻释然。孙江不知道她与卫玠的关系,维护于她很自然。
于是,她转向卫玠:“找我有事?”
“太子有召。”
山阴不敢怠慢,跟着卫玠赶紧出了门。
马车出了宫门,直向大街行去。
山阴狐疑地看了车窗外一眼:“太子找我,怎么不在宫中,反在外面召见?”
回应她的,是卫玠不动声色地自顾自饮酒。
他酒量很浅,稍饮几杯便有几缕红粉爬上白净的面颊。山阴盯了一眼,便有点移不开了。
她拿了卫玠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揶揄道:“郎君颜色太过照人。再饮,我怕这洛阳城中要人满为患,不便行走了。”
“当真?那为何连着几日你都不曾找我?”
他蒙着水汽的眸子横瞟过山阴,似怒似嗔的风情激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情况?第一次谈恋爱的山阴有点发蒙,恋爱中的男人都是这么粘人的吗?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才回道:“你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不是怕误了你的事吗?”
回应她的,仍是卫玠自顾自拿了杯子饮酒。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还明显带了丝气恼和委屈。衬着他洒脱饮酒的姿势,还真是不协调。
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应该是男人心,海底针才是。
搞不清他唱的是哪出。
既然不知道,她也不琢磨了。
索性靠在车壁上,等着马车什么时候到了赶紧下车。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
这里地处郊区,来往行人很少,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