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暄大早上赶到薛家, 恰逢有人报信说翟娘娘已经找到。
这位其实也只被关了一天两夜,皆在同一条渔船上。昨日三顿饭都没少她的, 只难吃得紧。看守乃一位满脸皱纹的大胡子渔夫, 口里说着山东话。今儿早上翟娘娘被女儿亲手摇醒,船上已空荡荡的、连条竹篙都没有。船系在瘦西湖深处一株大杨柳树上, 左近毫无足迹,绑匪大抵是从湖上走的。灵蟾和红嫣坐上辆马车,把翟娘娘带回新龙门客栈歇息去了。
薛蟠打发人上知府衙门通知吴逊, 说绑匪联络了郡主、郡主已付赎金救出翟娘娘。
乃揉揉额头:“三爷先别说话, 我想想这是怎么回事。”司徒暄点头,安然吃茶。
人家既然精准的找到了薛家的商船,可知薛家从一开始就在人家目标范围。既然精准的选择了胶州湾海域, 冯紫英家也属套路之中。
假如婉太嫔们计划顺利, 冯紫英差不多要带着被植入错误信息的黄美人、和身穿道袍的小皇子启程。贾宝玉十成会跟他一起走, 李千户也混在其中。小霍和庆王府小五也预备动身。忽然传来薛家商船出事的消息。冯紫英一听到“胶澳”和“海盗”这两个词, 登时会想起他堂弟冯少寨主。哪怕为了帮薛家查明真相, 他也必会往胶澳走一趟。
李千户稍加操作, 一群小少年就会手拉手交朋友。宝玉是个颜控,小霍擅交朋友, 冯少寨主渴望认祖归宗,小灵吉和庆王小五都既天真又好看。这将是一个外挂周全的太子.党雏形,只等着到京城翻云覆雨。加上忠顺王府的司徒昀就更热闹了。立太子的时候, 朝堂实力是重要衡量指标。
黄美人母子在江南旧居认识的婉太嫔。依照雏鸟情结, 这娘儿俩少不得信任她。紫禁城那种连地上石头路边草都满是陷坑之地, 黄美人除了依靠她还能依靠谁?
阮贵人闻氏与婉太嫔是同伙,自然而然会同黄美人结党。来日她生的是皇子,灵吉死期倒计时;她生了公主,灵吉就是公主的亲哥哥。
灭口郝家满门,除了让皇后死无对证,顺带可以把黑锅甩给魏慎、接收郝家的手下。倒推过去,人应该不是魏慎杀的。魏慎大可以扣留几个郝家孩童为质,威胁青蛇等人不得妄为。倒是婉太嫔想要忠心能干的下属。她甚至能指鹿为马、把李太后之死推到德太妃头上。
不得不说,这计策其实挺不错的。
就是运气不太好。
基本想通之后,抬头便看见司徒暄悠然吃茶,有些泄气:“三爷,你真的不困?”
“不困。”司徒暄道,“昨晚回去还安排了些事,天明才略合了会子眼。”
“简直是神仙!”薛蟠拍拍脑门子,“其实基本没什么事了。你方才说魏家察觉袁党有异样,具体点儿?”
“弄掉了山东路的三个要紧人物,换上了三个不与魏袁两家相干的。”
“呵呵,相信我,那三位八成是袁家的人。其余两成是捏了把柄或是银钱收买。还有么?”
“管理江南路信鸽的那位忽然病了,袁家请回了一位老人暂代一时。”
“嗯。那老人就算不是他们的人,性格上也必然有可以利用之处。”
“一丝不苟,从不认得‘通融’二字。”
“哦,能避免被旁人利用也是很好利用的特点。所以这段时间江南路的消息必是清晰不打折的。换而言之,就算送过去什么不合逻辑的消息,也没人起疑。”薛蟠摊手道,“对于山东路,他们需要是选择性传递消息;对于江南路,他们需要完整照搬表面消息。让魏慎大叔干脆点,把袁家及其党羽扫出锦衣卫算了。”
司徒暄皱眉:“不成。老圣人本来有意让袁家跟魏家制衡。”
“额,也对。”这个概念和尚还真没有。“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谁?让他制衡不就行了?”
司徒暄无奈道:“他出面就不是制衡了,那便是东风压倒西风。”
“他没有家族么?”
“没有。如今这位指挥使姓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听闻拜了个师父擅长算卦炼丹,神秘莫测且来头不小。”
“……”薛蟠望天。姓云!长安节度使云光绝对是他亲戚。炼丹这项技能也不是随便谁都会的,锦衣卫菜鸟灵蟾搞不好是大佬嫡亲的师妹。搞毛啊!皇帝家最信不过的是同宗,最信得过的还是同宗。“袁家下去,自然有人会顶上来。别拉扯后宫嘛。锦衣卫叠加后宫,说不夺嫡太上皇他自己信么?”
“是这么个理儿。”司徒暄点头。“你昨晚说得太含糊,究竟怎么回事?”
薛蟠遂略微详细的解说了婉太嫔和字谜四姓的计策。当然略去了灵蟾,也没提他哪儿来的消息。司徒暄听罢不由得啧啧而叹:“好盘算!”又想了想,“留着袁家也无碍。且无论阮贵人腹中是男是女皆不顶事。”
“不要吧——没搞死皇后我已经很不爽了!”
“纵然搞死皇后,难不成新皇后能好些?”
“额……”可不么?如今这位好赖没有娘家扶持,儿子也大半离心,心腹幕僚是仇人。除了恶心,其余也没多大杀伤力。薛蟠吐了口气,“行吧,听三爷的。”
司徒暄微微一笑。
精神下去,困劲儿重新上头。薛蟠揉了揉脸:“至少把袁公公这位头目搞掉,留着些小喽啰倒是管他的。”婉太嫔不过是个嫔,留给德太妃收拾就行。
他忽想起一件事。昨日婉太嫔听灵蟾说想专心修道,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