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珣倒了杯水递给她,没有表现得太过惊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不用担心,阿楉,兄长不会放弃这里的。”
“我刚才听斯戊说,山下来的并非鄂州的援军?又是些北族人。”阿楉把茶杯放到一边,“北族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隐藏在华阳?傅瑨到底是要做什么?”
“明月门才是你们的幌子。是吗?”
她看向傅珣,眼中带着自从他们重逢以来从未有过的冷静,傅珣没敢再跟她对视,那道眼神几乎要吞噬了他,让他仿佛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在她面前身无寸缕。
“这次唯一不知道所有计划的,只有我。”她看着傅珣宽广的后背,这个从小就喜欢跟在她身边的孩子,不过十年没见,现在已经让她看不透了,“作为计划的关键人物,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将来我会被怎样吧?”
傅珣焦躁地摆弄谆埃抬腿想踢一下桌腿,最终却硬生生的控制了下来,阿楉拿起刚才放下的茶杯喝了一口,没有急着催他,她有时间跟他在这儿耗着。
士兵们进来了三次禀报山下的情况,一群北族人几乎要把整个九宫山围了起来,山下驻扎的军队没有得到将军的命令都不敢有其他动作,只能原地待命跟那群闯入的外族人僵持着。
每个进来的士兵都希望能立刻得到他的答复,但是帐内冰冷的场面让他们也不敢多逗留一刻,禀报完就立刻出了帐子。
不知过去了多久,傅珣依旧没有说话,阿楉叹了一口气,山下的僵持的局面她也听到了,在越来越长的等待中,她心里也越发觉得不妥,纵然她有的是时间,但是也不能不考虑到现在混乱的局势。
“山下之事你先去处理吧。今晚回府,我等着你的解释。”说完,她没有犹疑的出了营帐。
待傅珣回头看时,帐内空旷,除了那杯尚在冒着微微热气的茶杯放在小桌上,他都快以为刚才让他窒息的场面只不过是发生在他脑袋中。
踢了下桌脚,来这边一个月多,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烦躁过,就算皇兄当初告诉他计划之时,虽然非常讨厌皇兄把阿楉当成一颗棋子,但因为他坚信自己能够保护好她,所以从来没有为此烦忧过,反而暗自欣喜能因此跟她相处这么久。
可今天她突然问起,倒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无法想象若是她知道了真相,会对他们多么失望,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他不希望又因为这种事情结束。
想到这里,他坐到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来一个探子乔装成平民,把这封信送去洛阳。
信上只写了四个字“再无以后”,没有署名,若是这封信安全送到了,那他会知道是谁送的,而若是被人半道劫了,这封没有任何实质内容且没有署名的信也造不成什么威胁。
做完这些,他才去了山下。
月色渐浓,德喜侍奉阿楉用完了晚餐,也没有等到傅珣的到来。
窗外风势渐大,德喜收完餐碟,正要过去关上窗户,却听见阿楉说:“不用关窗了。”
她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坐到贵妃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德喜,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了。”
“可是,殿下说阿楉姑娘您受不了冷风,这若是让您着凉了,只怕奴才……”德喜见她面色温和,又为难的看了看敞开的窗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没事,吹一会儿不会有事的,下午回来之后就一直窝在房里,也该通通气儿了。”她翻着手中的书,不甚在意的答道:“你放心,冷了我自己会关上的。”
看着贵妃榻上一脸淡然的人,德喜也没有再坚持,径自出了房间。
没了多余的人在房里,阿楉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举着书本的手也搭下来借着塌边的桌子,给她省下不少力气。
窗外寒风袭来,纵然已经开了春,夜晚的风还是微微有些刺骨,风中传来府内下人们的嬉戏吵闹声,倒与九宫山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合。
这也托了九宫山山高路险、易守难攻的福,外边情况虽然混乱,城内的百姓还能好好呆在屋子里吃着一日三餐,生活上倒是没有什么大影响,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大幸事。
“怎么不进来。”翻一页书,阿楉眼睛依旧盯着纸张,幽幽开口:“我不爱被人监视着,小王爷若是没什么事儿,便回去吧。”
衣袂摩擦的细碎声音夹着轻轻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傅珣一脸尴尬地走进屋子,摸摸鼻梁,然后开口说道:“阿楉。”
“小王爷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了吗?”阿楉目光依旧停留在书上,没有因为来人而从书页之中脱离出来。
傅珣自己搬了把椅子到塌边坐下,看着她看书的淡然样子,显得稍稍有些局促,磨磨蹭蹭半天也只是说了些:
“今晚月亮真美,要不咱们出去赏赏月吧。”
“府上的厨子今夜做的马蹄糕极好,我让人给你送了些,你可吃了?”
“晚上天这么寒,你怎么还把窗子开着,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保养。”诸如此类的话,半句没提他们的计划是何。
阿楉也不打断他,依旧翻着自己的书,不时喝口茶润润干涩的嗓子,全然把这个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小王爷当成了空气。
叨叨了半天,见身边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傅珣这才闭了嘴,但是也没有再说别的,两人一个歪着,一个坐着,一个看着手中的书,一个看着看书之人。
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