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也清晰地传入了在座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杨一清虽然风评不错,但他此刻的发难,根本就站不住脚,若要一意孤行,重罚李霸父女,就不免让人多想了。
“你!——”杨一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
边上的张永却是展眉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又将他拉回了座位上,做起了和事老,“今日本是庆功宴,何必和一个小娃娃置气。李将军既然有伤在身,便先回去歇息吧!”
李姐恭顺地抱了个拳,“谢公公体恤。”说着,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她爹的衣服,“咱家比不得那些穿华服的大老爷,连阡累陌,富得流油。咱一年到头都没几身好衣裳,可得省着点。”
随后,她也不管身后那个杨一清有没有被她给气吐血了,拽着她爹的手臂,哼着小曲离去了,唱的还是她给芳官送行的那一首《不染》:
不愿染是与非,怎料事与愿违
心中的花枯萎,时光它去不回
但愿洗去浮华,掸去一身尘灰
再与你一壶清酒,话一世沉醉
……
待出了王府,上了马车,李姐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后怕道,“爹爹,姐儿给您惹事了……”
李霸摸了摸她的发顶,哈哈笑道,“咱是将门,要的就是这一身骨气。都知道要去赤木口送死了,还不在嘴上骂个够本,岂不是亏大发了。”
李姐将头靠在李霸的手臂上,心沉到了谷底。虽说眼前这一关险险地过了,但却得罪了权臣杨一清。
听说圣上这次派他来,让他总制陕西延绥、宁夏、甘凉各路军务,怕是这赤木关非去不可了。
但是李姐有一点,却是不明白,“爹爹,咱们没得罪过那个杨一清,今日他干嘛针对您啊?”
李霸轻轻拍了下李姐的背,娓娓道来,“这里面道道深了,都怪爹爹来之前没提点你。这一次能那么快平定安化王之乱,除了你仇叔的功劳,还有一人,就是延绥副总兵曹雄。”
这个名字李姐有印象,“就是给咱们下帖的那个曹雄吗?”
李霸点点头,“姐儿在王府救了那么多人,曹雄送这帖子,本是想来示好的,谁能料到,咱们半分好处没捞到,却是被他给牵累了。”
“他怎么得罪那个杨一清了?”李姐问道。
“那还要从安化王叛乱说起。当时曹雄获悉后,立马领兵直压境上,命都指挥使黄正率领三千士兵,进入灵州稳定军心,又与邻地相约限期征讨。
“同时,他暗中派人焚烧大、小二坝的积草,与守备史镛等人夺取了黄河西岸的船只,全部停泊于东岸,逼得贼党何锦率兵出守大坝,以防黄河决口。
“随后,他又命史镛冒死溜入宁夏卫,捎信于你仇叔,让他率兵举事,二人里应外合,方才顺利地擒拿贼寇,剿灭逆党。”
“他做得不错啊!”李姐中肯地评价道。
李霸点点头,“这一战,功虽成于你仇叔,但在外布置,使贼寇不能内顾,曹雄功不可没。
“文士争名,武将争功,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问题在于那个曹雄有些背景,他是西安左卫人,和太监刘瑾是同乡,他的儿子曹谧又娶了刘瑾的侄女。
“捷报上奏后,刘瑾将平贼之功归于曹雄,他因而被进升为左都督,曹谧也升为千户,你仇叔反而没捞到一点好处,为他请功的人还被责罚了。
“今日宴上,那位杨大人捧着仇锜,踩着咱们,归根究底是要以牙还牙,敲打曹雄,同刘瑾叫板,白白让咱姐儿受委屈了。”
李姐坐了起来,双手叉腰道,“凭什么呀?他们狗咬狗,干嘛平白无故地把爹爹给扯进去,咱招谁惹谁了呀?”
“总得有人来做这个冤大头,不是?这不,在一堆萝卜白菜中挑来挑去,诶,就看中你爹我了。瞧着这人多适合啊,皮捏着软绵绵的,可不是最好下手了吗?”
李姐拍了下李霸的胳膊,“爹,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笑呢!”
“哈哈,咱不说笑了,咱说正事。”李霸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回去之后,姐儿收拾收拾,继续去你仇叔家住着。”
李姐顿时瞪大了双眼。
她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打算将她托孤了吗?
她立刻拽紧了李霸的手臂,一口拒绝道,“姐儿哪都不去,姐儿要和爹爹一起去赤木口!”
“胡闹!”李霸提着嗓子,第一次朝她发火,“这赤木口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去的吗?多少好男儿都在那儿把命丢了,成了埋骨之地!”
李姐咬了咬唇,倔强道,“爹爹在哪儿,姐儿就在哪儿!爹爹若是不让姐儿去,姐儿就偷偷溜过去!”
“你……”李霸本是要训她一顿的,但是看着她眼中莹莹的泪,却是下不了口了,语气软了下来,“别看你仇叔现在日暮途穷,那杨大人即便是为了和刘瑾叫板,也得保着他、向着他。
“你在宴上也听了,他是打算将你的功劳全算在仇锜这小子的头上。你仇叔翻身的日子指日可待,跟着他总比跟着你爹我强。
“你在这次叛乱中救了不少人,虽然功劳被人抢了,一个个趋利避害,不敢替咱说话,但大家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等咱境况转好了,就不一样了,你攒下的人脉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