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哥儿, 你知道了, 你在林家、在我面前, 并不只是一个被帮助被收留的人,你更是一个留下来帮助我们帮助林家的人。
“我是良民,你亦是良民, 我们互相帮助, 互相学习,共同支撑,我们是一样的平等相交的人。
“商人做生意, 讲的是利益交换,平等互利。我们,我和你, 也是如此。只不过我们之间的交易比较多一些、复杂一些、时间久一些。
“所以,林哥儿,从现在开始, 我们,我和你, 或者是林家和你, 是一种平等交易的关系, 你以你的所有帮助我,我以我的所有帮助你。这样我们努力地互相成就,互相就都能取得最大的利益。
“林哥儿, 你听明白了吗?暂时不明白不要紧, 把我说的话记在心里, 记得牢牢的。我知道你记性极好,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
江陵怔怔地看着林展鹏,林展鹏这一番话说得很慢很仔细,她很奇异地听懂了,完全听懂了。他是在告诉她,她不是他的贴身心腹小厮,她不是婢女仆人,她和一心双宁三水四明都不一样,她与他是平等的,她在林家的一切,是用她的才能换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这么说,让她的眼前仿佛新开了一扇门,门外的一切,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还如此新奇。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说,好像对他不太好。江陵迷迷糊糊地想,他把她说得这么重要,那她不是变得……?
江陵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合作伙伴,江宣有很多这样的合作伙伴,他告诉她,她一定要尊重他们,他们并不比她卑下,完全不必听她的话的,江家大小姐的身份对他们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们是以自身的才能和江家合作,他们的才能在哪里都能施展,随时都可以离开。
她一震。
江陵的反应极快,她一明白过来就马上转眼去看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的神情很是古怪,又是震惊又是不赞成又是欣赏又是欣慰,还有说不出的担心……很多很多东西。他用这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他的第二个孙儿、林家未来的当家人,完全没有余裕去关心旁人。所以他没有看到江陵的目光。
江陵也并不怎么关心他在想什么,她只是看到林老太爷的神情,便明白了她刚才所想的是对的,林展鹏要传达给她的讯息就是这些。而这一些,于林家、于他是不利的,只要她略为狼子野心便够了。
她漫漫地想,林展鹏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说的。普通人、寻常人都不会这么说的吧。
她收回目光,又转过头来凝神看着林展鹏,困惑地想。
林展鹏则微微笑着,神情中充满了温暖和鼓励。江陵心想,不管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真的是天下最好的人之一,而她,真的是天下运气最好的人,不是之一。
林展鹏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再问了一句:“你记住了吗?”
她就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记住了。”
记住了你的话,记住了你的无边信任。
林展鹏竟然将那女扮男装的丫头林溟藏在了林家重地理事堂。那是连老太太都不能踏足的地方,为的就是防她。
林老太爷在理事堂里见到了林展鹏藏在那里的林溟,很是生气。
林老太爷毫不客气地把林溟赶走了,依从她的意思派人送回遥远的温州。——虽然额外多给了她银子,那又何妨。
林展鹏发现林溟被逐走,他竟然连夜骑马去追林溟了,林老太爷震怒,一天一夜守在理事堂候着不孝孙子。
林展鹏回来了,带着林溟去找了林老太爷,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陈氏坐在理家事的房间里,从昨日到今日,听着小厮一趟一趟汇报着,先是气,再是欣慰,到后来直气得双手簌簌发抖,她的儿子,她亲生的儿子,竟是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他是疯了吗?他真的以为林家离了他不行了吗?他真的决定要忤逆到底了吗?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一意孤行!
陈氏自从嫁入林家,从上而下,再未遇到过这样的背逆,而这背逆来自她自己亲生的儿子,那个一向极听话、极温顺、每次出外回家都第一时间抱着一堆东西飞奔来找自己献宝的儿子。他总是渴慕地望着自己,因为自己的微笑嘉许而喜笑颜开,因为自己的皱眉不悦而担心自责,他几乎从来都没有对着自己说过“不”。夫君林忠明曾经似真似假地表示嫉妒,笑言,虽然是他日日带着这个儿子,但是可从来没有见过儿子这般亲近自己呢,到底还是跟娘亲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最爱亲近自己的儿子,慢慢地不再亲近自己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那么渴慕,带上了闪避,渐渐又变成疑问,然后是……冷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温州府城里兄长的知府府第里,那个丫头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是了,是因为那个妖精一样的丫头,那时候她还没有看见过她,便听到好多仆人在说,表少爷救回来的小丫头真是美得不行不行的,就算现在又瘦又黑,穿上干净的衣裙,就漂亮成那样子啊,要是长大了,得是什么美女啊!大嫂的陪房见了说,就是同知家的那个扬州瘦马出身的妾侍,在颜色上也大是不如呢。
她于是不愿儿子被这丫头盅惑,不想儿子像其他商户子一样不学好,所以不肯留她在府里,着人逐了她出去,然后她的儿子竟为此与她大吵。
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