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有人动动高铭,正靠的椅背上打盹的高铭惊省,揉着眼睛,随意问着:“几点了。”
“快到站了。”尹白鸽道,摁下了车窗,车站的喧嚣和清冷的空气冲进来了,让高铭激灵灵打了个战,清醒了好多,他嗒声开门道着:“咱们也进站吧,找个地方洗洗脸,省得让同行看到笑话。”
两人都有点昏昏沉沉,下车急步进站,找到水房,洗了把脸,然后尹白鸽把一张打印的纸交给高铭,高铭举在手里,上书:谢远航、邓燕。
是要来接的人员,熙攘的人流里,尹白鸽寻找着那位熟悉的面孔,相隔数年,实在是记忆模糊了,那时候只觉她还是个生涩的菜鸟,原始股诈骗一案后,据说她在刑警队呆过,又到了市局,之后又到了省城,进了指挥中心。这种单位就是传说中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使的强悍部门,等几年后出来都会脱胎换骨的。
变化不是因为成长了,而是因为磨你几层皮,想不变样都难了。
“嗨,尹姐。”有位高个、短发的姑娘扬着手奔上来了,尹白鸽一眼认出来了,正是已经脱胎换骨的邓燕,穿着薄衫、牛仔裤,热情地奔向了她,她上上下下看看,感慨道着:“变样了,大变样了,一晃这都几年了?”
“四年多了,都没想着还有机会见着您。”邓燕笑笑道,另一位上来了,却是标准的长相,黑瘦、精干,拎着旅行包的胳膊露着小臂,条形的肌肉一鼓一鼓,见着尹白鸽憨憨一笑,邓燕介绍:“九队指导员,谢远航,这次是市局让我陪他来。”
“您好,尹处长。”谢远航礼敬一半,又缩回手去了,尹白鸽笑道着:“我在警务督察上,和你们接案的是这位,支队政委,高铭。”
四人相见,相跟着次弟出车站,一夜乘车显示有点疲惫,上了车,高铭歉意客气几句,这么急就把人召来,那两位知情达意,直说了:没事,您把我们当自己人使吧,别客气,我们不需要照顾。
要的就是这句话,开车的尹白鸽笑着斥道:“高政委啊,你可是有点过分啊,这样吧,邓燕我来安排,毕竟女同志的,你们支队能方便了吗?”
“哦,那太好了。”高铭更不客气了,直接推给尹白鸽了。连后面的邓燕也乐了,她笑着道着:“我刚参加工作时候,分局命令我和两位上级来人接洽,头回见面高政委坐那块黑着脸一声不吭地看了我一分钟……哎呀,把我吓得那个心跳啊,现在都记得很清呢。”
“哈哈……没想到了,成长的这么快,小谢,那时候你也在洛宁?”高铭问。
“在医院我见过您,不过那时候,大兵撂倒了四个,事态太严重,您都没顾上记住我。”谢远航道。
大兵,这个熟悉的名字让尹白鸽心里咯噔了一下,气氛一凝,然后谢远航发现了,他道着:“哦,和你们我就不隐瞒了,九大队的事渊源就有点长了,我们一直在追踪一起抢劫储蓄所的案子,有十几年了,一直也没有什么结果……直到有一天,我回洛宁老家在车上遇到了老乡邓燕,她说碰到八喜和九贵那一对活宝了,在中州干活,后来大兵居然找来了,我就想上了……”
“说说,这两年多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高铭道。
谢远航胳膊肘悄悄碰碰邓燕,邓燕道着:“他去洛宁找八喜和九贵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也找过我,我们都不在洛宁了,没想到都在中州,他是想让我介绍一家治疗精神病的专科医院,我当时就带他去了中州一家。”
“他还带了位姑娘?”尹白鸽问。
“嗯,对,叫佩佩,那姑娘失忆,很认生,我见着时,她总是很紧张地藏在大兵身后。”邓燕道。
“那后来……怎么家人又找去了?”尹白鸽问。
“她的情况不算严重,恢复了一部分。”邓燕道。
“啊?”尹白鸽和高铭面面相觑,知道坏事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后来她家直接报警了,说大兵拐走她家闺女了,她妈妈带了几个亲戚大老远飞到中州,我见到佩佩时,她一直在哭,后来就跟着她妈妈走了。”邓燕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尹白鸽问。
“去年,有一年多了,快过年时候,因为这些大兵被滞留到分局了,什么也没说,家属接走人也没再深究,关了十五天拘留就给放了。”邓燕看了看谢远航,谢远航接着道着:“我去领的人,后来他就一直在工地上干活,还有当年把他洛河里捞起来时一样。”
应该是有家难回,有队难归,这只离群的孤雁,在迷茫里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了。
尹白鸽沉默了,警察是一个负重前行的职业,信仰、职责、理想、正义、道德……种种貌似高尚的东西都会成为每一位警察身上的不堪重负,太过执著的人,不是被压垮,就是在压垮之前选择逃离。
“那恭喜你们啊,找到了一个好壮丁。”高铭悠悠道,似乎有点失望,没有学会循规蹈矩的警察,恐怕永远不会溶进队伍。看这样子,大兵并没有什么长进。
“高政委,他可是咱们一个战壕出来的,我怎么觉得您对他有点成见啊?”尹白鸽突然问。
高铭嘿嘿笑了,有点涩涩的味道,他道着:“这就是个人英雄和团队精神之间的矛盾,团队精神得有,可个人英雄也不能缺,但问题在于,我们现在这个环境里,只有死了的烈士,没有活着的英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