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由有些失望,只到底挂记着这是心爱的小儿子,便就耐心下来,只徐徐引导不提。
这里母子两一问一答虽不说其乐融融,但到底也算和谐,就是这样的和谐使得那回转过心神来的贾赦只觉得心中好似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怒气来:自己这是被无视了?或者应该说自己是又被无视了?
一个‘又’字使得他几乎都要笑出来,可怜自己也是贾母的亲生子,和贾政比起来却好似那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既是不喜自己,贾母何必又要生下自己?她和贾政母子情深不好吗?又何苦还要母子间插进一个自己?
只这样的气已是气过许多回了,因而此时便再是想那心也不会痛了,只略略在脑海中绕了一绕,就去细听贾母和贾政说什么。
恰好这时贾母和贾赦正说到那第二次给夏秉忠十万两雪花银的事儿,听到这里贾赦便就再也忍不住了,只冷笑道:“可见这荣国府里做主的人不是我了,这许多的银子运出去,我竟是连声响儿也没有听到。”
贾母正从贾政的话中听出这次刑部的问询多亏了贾赦才一力周转过来的事儿,对此虽是吃惊,但到底对贾赦也算是刮目相看了,因此听到贾赦这般的讥讽,也不见怒色,只看着贾赦柔声道:“这次的事儿多亏了你,你若是能时时这般懂事儿,我便是闭了眼睛也安心了。”
就说得贾赦一愣:他何时听过贾母这般的殷殷嘱托?又何时看过贾母这样和蔼期待的眼神?因此心神不由一荡,便是再多的讥讽之句也俱化作云烟散去。
但贾母却全然不在意贾赦的心神动荡,她只兀自低垂了视线,就喃喃道:“这银子的事儿推到夏秉忠身上,虽不是一条上好的路子,只却也没有法子了,且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只可怜大丫头……不知她还有没有福气留在……只此时已是风雨飘摇之际,我们便是再转头去求戴权也——却要如何是好?”
就说得贾赦不由怒从心起:他是个现实的人,因此要说他此生所求是什么?与其说是贾母的一次回眸,不如说是能够抱在怀里的实实在在的银子。
就冷笑道:“母亲竟是现在还做那不切实际的美梦呢?要我说您竟是将那些小心思尽数收一收,安安分分的做人,说不得我家残余的银子还够给您养老送终附带一具棺材板!”
这话委实大逆不道,因此不等贾母说什么,那贾政便就道:“大哥!你这是怎么和母亲说话的呢?!”
贾赦并不回答,只冷笑睨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几分嘲讽几分不屑,只将贾政看得一哽,却是说不出话了。
其实何止是贾政,便是贾母也下意识的就想叱骂出口,可瞧着贾赦看向贾政的眼神,心中不知为何便就有些发憷,只觉得这个贾赦好似被什么东西笼住了,只叫她看不清清楚,可若是回了神,却又觉得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哪日向今日这般清清楚楚的看清贾赦过。
便就一时有些出神,待回过神来,想了一想终究是道:“老大你的想法也不能算是错,只是若是照你说的做,那我家何时才能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