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悬就要被皇帝这话给逗笑了。
而程铮没有笑出来的声音,程钰直接替他笑出来了。
那是一声清脆的‘呵呵’声,虽是短促,却是像是一只巴掌一样利索的拍到了皇帝的面颊之上。
而在这声后程钰更是抬起头颅直视着皇帝的双眼——便此时他跪着皇帝站着,但瞧他那眼神,却仿佛他站在高高的云端,在俯视这比烂泥还不如的皇帝一般:“父皇那里不敢动?若是您都不敢动了,那天下还有谁能随意将奏疏当废纸任呢?只……只儿臣这里还有一只眼角,因此还等着父皇为儿臣凑一对双儿呢!”
程铮简直是听得越发的叹服了,兴许激动之下只侧头去偷看程钰的侧脸。
却见程钰虽不是面对自己的,但他面向自己这边的眼角却正是方才被皇帝砸中的那只眼角,此时距他被皇帝丢中还不足一炷香的功夫,但因为皇帝的用力极猛,此时程钰的眼角已是红肿了起来,那鼓起来的肿胀包块不止破坏了这张脸的英挺,甚至有些压迫到了他的眼睛,使得那原本应该如白玉一般莹润的眼白上爬满了紫红的血丝。
可却也正是因为这些血丝,更衬得程钰那双本应是黝黑冰冷的瞳仁隐隐有了三分的热度——而蕴含暗藏在其间的火苗竟是仿佛可以烧灼掉这世间的一切!
……也叫旁观的程铮都感觉到了三分的威胁,似乎那火焰正距离自己的鼻尖不到一寸的距离,而自己的皮肤更是已经感觉到了那份灼热到恐惧的热度。
而程铮都能够感觉到的威胁感皇帝自然不会迟钝到一无所知。
甚至于因为他才是直面程钰眼神的那一个,所以他的压力几乎是程铮的十倍百倍!
但便是感觉到了压力又如何?
程钰此时能叫他感觉到不快的……大约也只剩下这份眼神了。
难道不是吗?难道程钰不是即使在用眼神‘凌迟’他也不得不在他的面前叩拜吗?
程钰站不起来。
而且也永远不可能站起来了。
……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忽然就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仿佛一壶快要沸腾的水中缓缓的被人掺入了一股凉水,那股子凉水不激烈,而是缓慢的沿着壶壁流淌下来,只将皇帝已经焦灼的心慢慢的稳住了——
也是这份安定,使得皇帝的态度忽然就变得从容而不迫。
他近乎于睥睨的看了程钰一眼,只用眼神就充分表达出自己的鄙夷和无人能及的高高在上:“朕知道你遽然失母,心性必会大变,只朕再怎么想也想不到你竟然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竟是将那些人一股杀尽……你便是再惧他们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儿,却也该考虑到他们在你母亲身边服侍多年给他们留一条活路才是——”
“不过瞧着你现下的模样,朕才知道朕真真是高估你的心性了。”皇帝就将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只让那份嘲讽若有如无却又明明白白的从眼缝里射出来:“瞧见你今儿对朕的这份态度,朕才知道对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朕果真不该有半分的期待才是!”
这话——
哪里是一句‘过头了’就能评价的?
简直是将程钰糟蹋到了极点还要继续再玩下作践!
程铮不由也诧异的抬起头,就愣愣的看着皇帝不能言语。
这并非是因为他想要为程钰说话,而是他极想问皇帝一句:您的亲生儿子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那身为父亲的您有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
…………
但就算连程铮都被皇帝的这话给惊得半饷不能回神,那里的程钰却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不,那又哪里是平静?那简直就是一种僵硬!
这僵硬不但是动作上的,更是神情上的,仿佛程钰的面部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僵硬又僵硬的壳子,也仿佛他此时已经是一座木雕泥塑的人像,所有的神情都已然固化,便是将他敲碎了磨成灰,也不会使得他的表情动作有一点改变。
甚至于连声音都没有一点的波动:“不知在父皇看来儿子送谁上路了?”
程铮:“……”
他自是听出了程钰那点子隐藏平静之下的波动来,毕竟程钰这话听着仿佛是认罪伏诛的模样,但是只要听的人有心,就断不会错过那作为前提的几个字:在父皇看来。
在、父、皇、看、来。
虽然只有五个字,但是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一切都是皇帝的想象而已!
而皇帝是否听出听懂了程钰的意思程铮并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皇帝依旧平静道:“你竟是将那些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的坤宁宫人尽数杀害了还反口不认吗?!”
程铮:“!!!”
他适时的表达了出了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神色:倒没有多少作伪,而是真正的不可置信。
因为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帝会就此就这么将这事儿直接栽到程钰的头上一点都不带迟疑的!
这简直已经不是让他怀疑皇帝的智商而是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虚幻了好吗?!
是,程铮是对程钰不安好心,也的确是想要借着这件事儿坑一坑程钰……
但真的真的不是这么坑的啊!
也真的真的只是想要在事后稍微在程钰面前挑拨一下,让他和那些勋贵们更加的离心离德而已啊!
谁知道皇帝能将这出戏唱出这个调子啊?!
他现在已经不是不可置信了而是怀疑自己身在梦里好吗?!
还是一出荒诞到根本没有逻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