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三人与赵宗述面面相觑,半晌无人开口。最后还是赵宗述先绷不住了:“我路过,不用管我。”说完就要掉头走。
叶安无语,北海郡王府离这里八百丈远,怎么可能是路过。但也没拆穿,而是连忙将人拽住,“那啥……你看天这么黑,说不定一会儿还要下大雨,要不然进来先歇歇脚吧。”
赵宗述还是别别扭扭,最后叶安跟狄咏共同半架着,把他带进屋。
因着天气太过炎热,叶安也没在家里生火,只是给赵宗述找了套元宝的新衣服让其换上,去厨房煮了碗羊肉汤。在这过程中赵宗述一言不发,沉默的让人摆布,竟然显得有那么两分乖巧。
说起来当时叶安帮着朱博士整理文案的时候无意间看过天字班学生的信息。赵宗述长得虽高,但貌似比自己还要小两个月,今年虚岁才满十五。想到这里,叶安心又软了几分,算了算了,以前那些气人的话就不跟他计较了。
喝完汤几人便开始大眼瞪小眼,叶安好几次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
“你大晚上的,还下着雨,跑到叶安家做什么?”狄咏冷不丁开口。
“……”叶安来不及阻止,心中感叹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粗神经啊。像他们这个年纪半夜跑出去能因为什么,结合之前获取的信息,多半是跟父母的矛盾导致离家出走了。
果然,赵宗述脸涨的通红,色厉内荏道:“不用你管!我又没去你家。”
范纯仁此时突然来了一句:“我记得今日是郡王府二公子寿辰吧,舍弟还被请去吃宴,你这个当大哥的,不见人影可以吗。”
“你……”
“说起来早就听人讲过,北海郡王家的老大颇为不恭敬,貌似去年上元灯会还被人撞见过跟王妃顶嘴,也难怪从不去家宴了。”范纯仁没理赵宗述,而是自顾自的讲话。
……不要再欺负孩子了,孩子已经快哭了。叶安在心中吐槽,其实在他们几个人中,看似冷情冷面的狄咏反倒好说话,像赵宗述刚才出言不逊,恐怕狄咏都没往心里去。而成天笑吟吟仿佛没脾气一般的范纯仁反而是最强硬的,有时候甚至有些鬼、畜。
赵宗述明显刚不过,低头沉默片刻道:“你说得对,我是个不孝子,不管哪里都不是我该待的,告辞了。”
他这副样子众人怎么放心得下,范纯仁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同窗一场还是伸手阻拦。
“行了,你到底怎么了?不说明白,就直接让郡王府来领人了,这么长时间令尊估计也着急。”狄咏难得说了一长串话,北海郡王赵允弼是行伍中人,对狄青比较欣赏,还送过他礼物,所以他才会管这些。
然而赵宗述却仿佛被刺痛到了,直接跳了起来:“管?他才不会管呢?他如今娇妻幼子,逍遥快活,我死在外边他才高兴!”
叶安丈二摸不着头脑,范纯仁微微皱眉,低声解释道:“原王妃在几年前已经去世,如今这位是继室。”
接着疑惑道:“我记得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王爷每年写下的祭文都会在民间流传,感人至深。”
“伉俪情深?情深到我娘死了刚刚三年就迫不及待将别人娶进门?”赵宗述冷笑讽刺。
“……”范纯仁一时语塞:“可郡王总不能一直形单影只啊。”
赵宗述依旧红着眼眶倔强的不肯低头:“别人行,为什么他不行?哪怕是出去买个妾也好,凭什么让别的女人住我娘的屋子,用我娘的东西!”
北宋时的嫁娶里写的那样严苛到不近情理,在许多地方婚丧嫁娶全凭个人。再嫁、一夫一妻、甚至无子的人都有,权贵中间一些人在妻子死后懒得再找,随便买几个妾共度余生的不再少数。
范纯仁和狄咏不解,以他们的思维模式和年龄限制,很难懂赵宗述在那儿较什么劲。
叶安明白一些,但他也听过句话。“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于是也只能坐在旁边没说话。
范纯仁还有些纠结,其实他跟赵宗述的境遇几乎完全一样。父母相敬如宾,母亲过世后父亲有买了个妾,前些年还扶了正,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自己完全没想过什么母亲的地位被霸占,相反,他和大哥都对一直照顾爹爹的继母还很感激,遂又问道:“你……现王妃可是对你不好。”
赵宗述呆愣片刻,摇了摇头,那人跟母亲一样,是位温柔如水的女子,吃穿用度从未亏欠过他。可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憋屈,而这种憋屈在弟弟出生,亲眼见到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那种喜形于色的样子后彻底爆发。
“所以,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叶安知旁人说不听他,因而换了个话题。
赵宗述看样子已早有打算,想都没想便开口:“娘的嫁妆一直都在我手里,靠着这些钱,我打算去边疆投奔舅舅,他现在再跟西夏打仗,大丈夫自当要去战场上杀敌。”
狄咏扫了他两眼,泼冷水道:“你身手不行,况且,你现在出城都困难吧。”之后跟范纯仁对视了两眼,似乎有什么默契。
叶安察觉到不对,开始逼问,最后范纯仁只得无奈道出事实。原来那日他俩得罪了郭中和,原本郭中和是找了人想两个一起收拾,赵宗述为了不连累他,疯狂拉仇恨值。如今郭中和花了大价钱,差不多请了半个汴梁城的黑道,让他们这两个月内,看见赵宗述就打。
范纯仁和狄咏怕叶安知道后主动掺和到里面给自己惹麻烦,于是一直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