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出水,已被岸上的灯火晃地将眼睛眯了起来,秦簪瞅准一隅压水凉阁的基柱游了过去,轻轻地探出头来,待导匀呼吸,定睛向岸上望去。
即使浮在水面,岸上浓烈的胭脂香仍然呛鼻,甜腻的味道叫秦簪险些打出喷嚏,急忙将鼻子沉入水中方缓解了些。
原本恬静舒雅的后花园,如今被布置得纸醉金迷,***了,一朵朵粉艳的桃花仍然娇艳地绽放,红油油的烛火照着格外刺,再仔细瞧,竟是在梅枝杏杈上挂着的一团一团假花。
假花丛中,胡乱拉着或粉或紫的艳俗薄纱,男男女女在纱影中若隐若现,或追逐戏耍,或捉杯摇色,或纠缠蟠结,或淋蜡鞭打,娇笑声、喘息声、呵斥声、**声如乱潮扑打秦簪的心尖。
此处尚且如此,前院的楼台亭廊内怎么还能净静得了?
秦簪失望地摇了摇头,本来想重游故地,重温旧梦,此番景象,叫她不由得生出一股绝望:故乡已逝。
从遴甄坊原址潜水出来,秦簪意志低沉,当着璀璨依旧的东市,她没有半分游逛的兴致,只心事重重地踱向西市盖宅。
将近子时,宵禁前最后的梆子响起,她加紧脚步,好歹赶在上禁前进了门。
怀璧接着秦簪,总算松了半口气:“姐姐怎么这早晚才回来,我都担心是不是要到治县衙门保释你了,我陪你一道去吧,你非不让!”
秦簪疲惫地一笑:“我就回去瞧一眼,又不是去大内盗宝,你水性不好,跟去做什么!”
“盯风放哨我总可以吧,再了,我也想再看一眼遴甄坊,毕竟自在里面长大,能没有情谊么!”
秦簪幽幽叹息:“地方已经污了,妹子你还是不要见得好。”
怀璧神色一悲。
秦簪往卧室走去,见怀璧仍杵在当地,问道:“傻妹子,别感伤了,遴甄坊不好好地在鹤坂城么,回屋休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怀璧探头向门外望去:“姐姐没碰着竹声么?你走后不久她也去了东剩”
“她去东市做什么?”
“是去见蒯大。”
“蒯大到了么?”秦簪心房一紧。
蒯大既然到了,与他同行的常余也就到了,这可怎么办?
见他还是不见?
是仍和他堵气,还是言归于好?
和好的话要怎么讲,他会不会瞧自己不起,以后更加恣意妄为?
还是再治他一治,好好叫这呆子长长记性,看以后还敢沾花惹草?
可是万一做得太过分,他彻底决绝,自己又如何吞自己种下的苦果?
痴情女一时间愁肠纠结,怀璧问了她三声才反应过来。
“姐姐想什么呢?”
秦簪慌于掩饰,嘴都带上了结巴。
“没……没什么。那个,竹声妹子去了这么久,蒯大应该见着了,这点估计也回不来了,兴许就在他家宿下,蒯大嫂是热心人,应该没事的。”
想到竹声先于自己见到常余,不定此刻正在城北的宅子里你侬我侬,心底醋意喷溅而出,脸色一僵,当先向卧室走去。
怀璧能不知道秦簪的心思,心里偷笑,脸上却敢不露,乖乖跟了上去。
进了卧室刚洗漱完毕,门外传来盖衔金的声音。“秦姑娘歇息了么?”
秦簪急忙将外衣罩上,问道:“盖老板什么事?”
“你托我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方便的话请姑娘到院中话。”
这是要紧事,秦簪急忙穿衣蹬鞋,胡乱扎起头发推开房门,心脏狂跳之间急急问道:“有什么线索了?”
盖衔金引她走到井,压低声音道:“直接的线索没有,倒是有这么个去处,不定能查到些什么消息,只是需要你自己费些力气了。”
秦簪既喜又慌,惴惴问道:“这是我应当出的力,盖老板尽管讲来!”
“令堂当年是在舜都破城战中被俘,如此大的战役,俘虏的姓名军中依例都有详录,至于来到钟玄后发配的处所,应该也有卷簿可寻。”
秦簪急问:“到何处寻找?”
“解洲兰台。”盖衔金伸手指指北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名刀笔吏会引你进去查阅,却不能白去,你准备准备,赶明后便可过去。”
“今夜可否?”秦簪哪里等得及,却突然意识到已经宵禁,自失地一笑,“瞧我急得,那就明晚,一切还请盖老板费心。”
————————
一连查了五夜,丝毫没有茹琬儿的线索,秦簪又急又累,心情烦闷已极。
耳畔湖水的拍岸轻涛好似恶客扔来的倒彩,虫语蛙声有如宵滥语,她将手中卷簿胡乱往故纸堆中一摊,正想起身到户外换换心情,突然瞥到刀笔吏那往衣服肉里钻的眼神。
秦簪蓦然惊觉,暗道自己托大,真应该带怀璧在身边,这五来自己只顾着阅档,竟然和这男子深夜独处荒洲,若他起了歹心,自己如何应对。
虽在遴甄坊时曾与桓桥风师傅学过些防狼术,可自己从未实践过,真的争执起来,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想及此处,头皮不由得一阵发紧。
然而转念一想,既然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看样子这子也只有色心,却没有色胆,自己只要拿话挤住他,今晚谅也不会有事,明晚可一定要带怀璧来了。
打定主意,秦簪大大方方走到吏的桌前,微微福了福,朗声道:“辛苦赵编纂了,白要职司,夜里又这样熬着,实在叫女子感激不尽!”
赵姓吏果是个没胆子的,见秦簪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