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纳托斯的这番话效果是显着的,尤其是提到了最后一个理由,从许普诺斯的脸上看得出来,它勾起了睡神极大的怒火。他深吸了口气,眼睛里闪耀着疯狂的怒气,利剑又一次高高举起,而当它劈下来的时候,不偏不倚,正好沿着塔纳托斯左脸颊上那道从眼睑到下巴的长伤口劈下来的。旧伤复发,而且这一次用劲又是如此之猛——几乎砍断了面颊骨——仿佛许普诺斯借助了复仇女神之力,并将其全部发泄在了可怜的塔纳托斯身上。死神疼得大叫一声,胳膊一软,又瘫倒在了地上。鲜血溅到了许普诺斯的鞋尖和裤脚上,他却不管不顾,仇恨地瞪着哥哥,面庞都扭曲了,眼睛眯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说过要杀了你,对吧?这会儿我想起来了。多谢提醒。”许普诺斯狞笑着,垂下的剑刃冰凉冰凉,仿佛是漫不经心的,轻轻搁置在塔纳托斯那瘦长的脖子上。在那里,许普诺斯能感觉到颈脉突突地跳着,能感觉到生命之血在塔纳托斯的身体内涌动。他迟疑着,考虑要不要真的杀了塔纳托斯。说归说,但睡神必须要先好好地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后果。突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急忙低下头去,以为是自己被哥哥偷袭了,却发现后者还是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手肘内侧的静脉一直在淌血,导致他失血过多。他一阵惊慌失措,忽然塔纳托斯抬高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碰到了许普诺斯的伤口。
“你想干什么?你……”许普诺斯想挣开,却又感觉那只胳膊软绵绵的,有一种舒适的感觉。他难以挣开,是的,但他感到必须要挣开。塔纳托斯肯定是在耍阴谋!他还看到了塔纳托斯的手指边有魔法光芒的一鳞半爪,便在心里一口咬定是塔纳托斯想让他流血更快、更多。
“给我放手,你这混蛋!”许普诺斯怒骂道,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许普诺斯还想挣开,但胳膊不听使唤。这只胳膊已经废了,现在惟一有希望阻止塔纳托斯的就是他左手上的剑。他顿了顿,剑尖稍微抬起一点儿,准备加大力度猛砍下去。然而就在这时,塔纳托斯的手听话地,软绵绵地滑落下来,毫无杀伤力地搁置在脑袋一侧,整个人一副听任宰割的样子。
许普诺斯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他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勇敢地面对自己胳膊伤势恶化的现实。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那道伤居然好了。是的,再也找不到它的痕迹——塔纳托斯用魔法把他的伤给治好了!可……这怎么可能呢?许普诺斯下意识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哥哥,但后者脸埋在右手臂弯里,而那右臂……老天,许普诺斯忽然意识到,可不只有他一个人受伤。塔纳托斯的右臂静脉被他自己切断了,而许普诺斯所做的则是在他的左肋下方、两肋之间和腰部各捅了一刀,还几乎砍断了他的脊柱。最关键的是……他揭开了旧伤疤。现在看着倒在地上的塔纳托斯,突然意识到他整个人已经浸没在血泊里,却仍旧是那么的安静,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双肩是绷紧了的,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抽搐着。许普诺斯凝视了这具遭人唾弃的躯体一会儿后,忽然想起了他们之间的仇恨,怜悯立即就换成了轻蔑。
不,许普诺斯没有杀死哥哥。他只是用剑尖戳了戳塔纳托斯柔软的脸,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鄙视轻蔑地哼道:“够了。快滚吧,你这小人。我没心思杀你。但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他迅速扫了塔纳托斯刚刚抬起的脸一眼——“破相的丑脸。”
许普诺斯很高兴地看到他刚才的话对塔纳托斯起了很大的影响。后者惊惧地缩起了身子,那双眼睛瞪得很大。一阵沉默之后,塔纳托斯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他的宝剑。许普诺斯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半步:一时间,他还以为塔纳托斯要因为他的出言不逊——他自己也觉得确实有些过火了——而加害于他。但是没有,塔纳托斯只是一声不吭地空间转移走了。
或许读者想知道,既然如此,那么塔纳托斯怎样交的差呢?难不成他根本就没交差?不不不,读者。他当然交差了——他怎么能容许冥王伤害自己挚爱的弟弟呢?不,但他不是用的许普诺斯的眼睛。想必读者应该猜出来了吧——塔纳托斯和许普诺斯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因此塔纳托斯回到冥界之后,便剜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交给了冥王。——由于伤势过重,他无法起身,只好通过传送带传送到了阅览室,并借口说自己是没有睡好觉,需要留在领地里好好休息,实则是躺在那里等死。——当然,哈迪斯是分辨不出来的,他只以为塔纳托斯杀害了自己的亲弟弟,因而为复了仇而且还赚了一个如此“忠心耿耿”、“心狠手辣”的下级而感到万分高兴。至于为什么后来塔纳托斯又有了两只眼睛,脊柱也恢复了正常等等,那是后来他遇到凯龙后凯龙发了善心,把他带到天庭治疗才好的。为了报答凯龙,塔纳托斯才任由凯龙进入了自己的记忆,将这段不同寻常、骇人听闻,对他来说确实十分秘密的一段往事告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