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场大兴的背后,是我大曌如今,国家赋税承担不起军费,国弱而外强欺。全国一百五十余万户,八千多万人口,却还有将近五千万的流民,不在民册,万万子民,近乎有一半不属于朝廷。”
“国弱,民弱,在加上五千万流民,有粮即可成兵,而恰恰国家力量全都集中在士绅手中,有粮,有钱的人不少,烽火燎原不过是刹那之间。”
“在这种境遇之下,朝廷还在弄权愚民,士人迷惑在礼教盛世之下对眼前发生的不法不管不问,对家破人亡的农民视而不见。”
“历史王朝,国运昌者,皆都亡于三点,一是,过去怎么死的现在怎么死,亡于历史。二是,亡于脱离实际;三是,亡于兼并。这三个问题,我们皆全,所以,请两位大人教我,我们不亡,天理何在?”
何为震耳欲聋?何为发人深省。
今天,张维在出门前,就预演了无数次,他预想着自己见到神景,用万民大音之声,以震圣听,让天子知晓,国以名士治之,当以国士报之。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话还没开口,就被七皇子李健城的话给震得两眼昏暗,这个七皇子,把整个士族都黑到遮天蔽日了,一口巨大的黑锅就把他们盖了下去。
慕容修此刻的脸比锅盖更黑,他前面和李健城一唱一和搅和了张维不让他开口,就是不想上他的车,这回好了,直接上天了。
而神景,脸都气白了有没有!李健城直言帝王只知道用钱办事,基本上和土财主没有差别了。
事实上,一个帝国整体脱离实际,其本质实际是权威在漫长的时间中,由建设性力量,转变为利诱性的过程,这就和某些大品牌的企业一样。
一开始一个做商品企业的,他们还在卖商品,有正经的货物,可做大做强之后,他们开始卖服务了,服务卖久了,就不在乎什么商品了,包装服务比商品重要得多。
再比如就像某些有立意的宗旨,一开始是人们向着这个宗旨在建设,可渐渐的我们就只在乎宗旨带来的效益,而不是这个宗旨的含义。
亦如礼仪最初是为了使人互相尊重,但渐渐的就成了阶级门槛,和人群区分差别的标准,关键是这种标准很有效。
用士,定农,利工,趋商,环环相扣,环环转力,让整个国家的力量从每一个人那里剥离,最后连成一体为国所用,这就是儒道之巅,儒学的天极智慧,儒学可以昌盛两千年的原因。
是真的承其之学,国运必昌,但就是这种智慧,随着时间推移朝代转变,士农工商也就变成了一种纯粹的阶级差距,脱离了原始建设的实际效用。
世人口口相说,士农工商各司其职,而实际上,阶级差距比功能更大,而皇室是最容易脱离实际主体的人,一次传位的不甚,就会导致前面所有策略变成泡影。
这也是为什么儒教崇尚,立长序而非是立贤主,原因就是在聪明你又哪里比得上千年智慧?但问题就在于,儒学下的士人阶级化了,他们自己都无法保障能将自己的礼践行出来。
“五千万流民,你是如何得知。”
李健城的分析极其全面,也完全符合神景所知的层面,他不但讲述了困扰神景的灾情问题,还说出了当年新政之乱,烽火燎燃的根源。
这当中有很多的迹象和情况都和神景所了解的吻合,特别是关于灾情由北到南的走向分析,这就不由得他不去相信李健城所说的这个数据,所以他问了出来。
“陛下,微臣以为,七皇子所言五千万流民,实乃无稽之谈,并不可信。”
此刻张维是不得不开口了,他数十年谋划,十五年兢兢业业的做着研究,就是为了这一刻面圣,他怎么甘心被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皇子毁了。
他太不甘心了,他进宫的那一刻,几乎可以说天下皆知,张维此刻彻底被所受之名,所受之重拖垮。
“五千万流民,如此数目,几乎是两个人就有一个是流民,我大曌此刻哪里还有一个农民?诚然,七皇子之推论确实精彩,于赋税之说,有章有法,有条有理,清晰分明,就是老臣不懂税务可听了七皇子的话,也有所感悟,可谓大善之言。”
张维首先肯定了李健城对赋税的认知观点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可他接着道:“可是,七皇子你如此聪慧,怎么会不明白,国之法度,自有朝纲,上有陛下圣查,下有朝廷律法,百官行命这才是国之根本。”
“自古错小义于个人,而失大义于天下,必亡其命。百官之中实有蛀虫,然此乃大树难驱小虫,臣以为只要礼法通透,吏治清明即可治。七皇子以偏概全,言天下士族皆都贪墨,如此责众众之理,岂有实质?与家国何用?”
张维的话语犀利,直面神景,张维这话无异于是在提醒神景,李健城将错误归结在整个朝廷制度上,那意思是从官员到皇帝都有错,这完全是没有实质用处的言论。
“若人人如七皇子,擅闯御书房,张口即说国之将亡,置君父何地?身为皇子,即使家国将亡,也因奋勇当先,岂敢言君无仁政?”
“如此无国,无君。满口虚涉,五千万不在册的流民,可有何根据?所以老臣认为,七皇子之言,不过是咆哮君主,恃宠而骄。”
张维不愧是张维,三言两语,就看穿了李健城喷子的本质。
张维的言语也极其犀利,他抓住了李健城无君无父,无国无义的本质,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