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一切无法遁形。
眼神儿飘忽的周曼云轻扯嘴角勉强一笑。
就在萧泓身后数丈外隔窗透来的眸光,根本不带半点窥探的羞涩,坦荡荡地写着好奇。真正十六岁的贺明岚明媚娇艳,与她这种外嫩里焦的怪物截然不同。
下巴猛地一疼,曼云恍然地仰头怔怔地盯着了正又掐上自己的萧泓。
虽然疼痛煎熬了两三晚,但年轻男人还是有着极强的修复力。在春日融融之中,全然不见了漆黑长夜里汗流浃背紧锁牙关的颓唐,身姿挺拔得象正招展枝叶的新树,发如丝,肌如瓷,只一双眼还沉黑如夜,瞳仁之中只清晰地映着一人而已。
来送行的周曼云一反往日的低调装束,身着衣裙碧如江天,妆容却浓,挑染着眼角眉梢,红唇如焰。被当了画纸的右颊之上,仍是朵盛放的黑色曼陀罗,顺颈而下缀着只展翼的银色蝴蝶。
光移影动,黑蕊下的银蝶诡异地暗自变幻着七彩,将少女原本就艳丽的姿容衬得更妖媚。
萧泓的手从小巧的下巴移开覆在蝶翅上,有些恼恨着曼云彩妆掩住了他曾噬咬过的痕迹,但更多的是从心底翻起的惧意。
“周曼云!”,十指穿过少女如黑玉般的秀发,托起她的后脑,萧泓低下头抵住了曼云的额头,认真唤着她的名字。
“老实在清远等着西岚江开禁,回到霍城也别再碰毒药,好吗?”,明知话出口只是白费劲,萧泓还是忍不住低声相劝。经夜残留的痛楚深烙身心,更让当初回到霍城在雁凌峰初吻曼云的印象更加深刻,那时的她应当是在相似的痛感中扑上了自己的唇。
不愿与人分享的甘美,总难免要伴随着痛苦煎熬,不可避免。
少女微闪了下浓密而又略有卷翘的眼睫毛,轻筛着少年复杂莫名的情绪。红艳的菱唇紧抿着。
她做不到的事情。不会应。
“终究还是只能信着你自己!”,猿臂展,死死地将曼云扣在胸前定着,萧泓的心中一片瑟凉。少女这样的倔强是对是错,他也说不清楚。她不肯轻付,在怨恨着她的无情之时,也更清醒地明白现在的自己并不是她能全心全意相信的那个人。
所以,连求个同生共死,她都不乐意。
船员们呼喝相应着已做好了出发准备,提高了几倍的大嗓门显是在提示着船甲板上一对有碍世风的男女。
萧泓的手臂松开。顺着曼云稍僵的肩膀而下,抓住了她的双手。
“周曼云!自个儿顾好自个儿。我还需要你给我解蛊呢!”
周曼云笑着点了点头,带着点虚。
笑独眠的解药,她在昨晚就已配好,一模一样的两份交给眼前的男人和他家大哥收着了。人事已尽,她现在全将姻缘交了天定。
这两日里,她与萧家长兄萧泽私下商谈得比与萧泓反倒更加深入,甚至连笑独眠的配药单子也抄了一份供作参考。
不管如何。萧家都是前世乱局的最终得益人,周曼云不会因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周家拖了陪葬。她与萧泽讲得清楚,萧周联姻本就进行得隐秘,如果萧家反悔,只需一纸书,她自会将一切断得干净。 与萧泓之间,君若无情我便休,放开手,即成路人不会纠结。
如不为敌。可作伙伴可为友。萧泽极是诚恳地表示了对曼云态度的欣赏,更是坦荡地评价了不懂委屈奉献的周曼云实在不堪为人妻,不但是萧泓,还包括了其他男人。在世上,不会有任何男人肯接受像她这样自私冷酷的妻子。
百转的心思写在浓妆艳抹的脸上,是一片隐带着沧桑的云淡风轻。
“巴不得我就此一去不返,是吧?”,左手用力地钳着曼云的双手,萧泓抬起右手重新抚上了她的脸颊,道:“周曼云!别想得美,你招惹了我,就由不得你倦了厌了……你不晓得,我现在有多恨你^不得饮血寝皮,敲骨噬髓,一口一口将你咬死^你入骨,不死不休……”
低声咒骂的男人俯下头,侧唇贴了贴银色的蝶翼,紧接着直扑向火焰红唇,痛心深吻……
萧泓的身后,闲看风景的舱窗砰地一下关上。
背靠着窗,面红耳赤的贺明岚伸出手多此一举地捂住了妹妹明琦的眼睛,忻娘在她温热的手掌下咯咯直笑,灿若春花。
载着萧家兄弟北渡的贺家楼船稳稳当当地离了锁江的闸口,夹在船队之中渐远了帆影……
独立在码头岸边的曼云,扶了扶戴在头顶的帷帽,果绝地转身,三下两下就隐进了江岸拥挤的人群中。
“小娘皮果真不肯老老实实地回了玉华林!”,远远盯紧了碧色身影的两个汉子相视一望,丢开手中用来掩迹的家伙什儿,立即吊上。
原本以为周曼云是会跟着萧家兄弟回云州的郭威,本没存了旁的想法。但就在咬牙送了儿子上船回玉华林的路上,他得到曼云并不会跟着北归的信息。
独子郭景成身上的毒就是这个黥面雕青的南召乌蛮女下的。比之扣着贺鸣等着郭景成从北边放回来,能出手秘密地抓扣到下毒人更好。
这一次萧家兄弟几乎跟过明路似的从清远离开,即便向上峰解释自家怜子的不易,但可想而之,并不能取信于人,反会被算了与景国公做了一路。只有拿了下毒的女子才多少能得些转机。
郭威当机立断,派人先蹑踪盯着滞在船上未走的曼云,而其后更是调集着更得力的人手。
周曼云的行迹并不复杂,只沿着江岸而行,让跟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