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东升,月桂西落,两日光景转眼瞬过,已至华清宫敬天祈福宫宴之日。
父皇曾问过掌管祭祀等事的奉常司职,其言今日酉时正值月升吉时。届时父皇可率皇室宗族及文武百官登台敬天祈福,以保西风海清河宴,国祚昌盛。
父皇准其所言,命工礼二部在华清宫前修建祈福祭台,酉时一至便携众臣及济国寺高僧登台敬天。待祈福事罢,父皇与母后圣銮移驾华清宫中,朝堂众臣及后宫妃嫔共赴宫宴,同沐天泽。
这日里,旭日生暖,稍稍逼退冰雹雷雨肆虐喧嚣的寒意,然却无济于事。
那晚月玦所言不错,冬有隆雷,必有天灾,稍有不慎,恐酿**。
这几日绿绾从朝堂探听来消息,因一场冰雹泼雨,洛城之中百姓屋舍毁败者不计其数,屋中因灌水而家财损失颇为严重。更有甚者,房屋摧毁于酷风暴雨,又因夜间熟睡逃脱不及,一家数口全部丧命于坍塌的木梁瓦石之下。
如今洛城街邑之上多有无家可归之人,父皇恐其心生怨怼聚众闹事,特另户部侍郎高充将城中屋舍受损者登记在册,拨国库之银以慰济民心。
另者,父皇竟擢代衡之子代朝祈为洛城龙武卫上将,负责洛城治安,督控洛城流民,行禁察逾制之职。
她虽不知父皇为何要将如此重要之职交给代朝祈这个混世魔王,但多半是代衡暗中操作,为自己儿子谋了个官位。
可代衡若当真要为其子谋职,父皇也只需给代朝祈个闲官,予其秩品而不予其差职,也便是所谓的徒有其名无有实权。
可如今父皇竟将守卫洛城的龙武卫交于代朝祈,父皇是糊涂了不成?
秦楼安坐于飞鹊镜前一下一下摁着太阳穴,舒缓着脑中隐痛。
如今洛城之中民生凋敝,然昨日里又自塞北胡羌部传来求救之书。
胡羌部为游牧之民,多以畜养牛羊等牲畜为生。塞北有句谚语:冬打雷,十圈九空。今年入冬以来,塞北天候较之往年奇冷无比,厚雪封野,无数牛羊牲畜冻死冻伤,牧民无以为食,饿殍遍地,哀鸿遍野。
胡羌部归顺依附于西风已久,可谓亦是西风臣民。如今又有其首领亲,父皇不愿失其依附而丧失北部抵抗东景之屏障,特遣使者押送食粮赴塞北之境。
押送食粮队伍已于今日早些时候出发,半月之后便可抵达塞北。然秦楼安知道,这次从洛城运往塞北的粮食无异于杯水车薪。
数月前与东景于函谷关一战,今时三皇兄又率骋平军奔赴西南。所谓行军打仗,粮草先行,国库粮仓早已空虚殆尽。这次给胡羌部筹备的五万石粮食,恐为西风粮仓最后之存畜。
可五万石粮食,又能供胡羌部多少人吃多少天?
想来这也是父皇这次铁了心要于华清宫敬天祈福大摆宫宴的理由。一来求苍天护佑,二来,如今国库粮仓皆空虚,可有人却富得流油,库有家财无数,仓中粮粟无底。父皇这次大摆宫宴,亦为拉拢谢家。
听闻洛城外谢家堡谢家粮仓中的粮食,足可供洛城军队十年之需。此话要是用在其他商贾巨擘,她还觉言过其实,然用来形容谢家,她尚觉此言不够。
她去过谢府数次,每次去都觉甚为惊艳,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只是谢府乃是极致的奢侈。然却丝毫不觉张扬,是世间真正绝顶的富贵。至今她犹记谢之卿那双小叶紫檀制作的木屐,以及他以灵芝磨粉豢养形如雄狮的藏疆獒犬。
如若此次宴会之上,父皇趁机拉拢到谢家,那国库空虚粮仓殆尽等诸般问题,皆如晨烟散于朝曦。
如今谢家二公子谢容住于宫中腾阳楼,父皇此次大摆宫宴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宴请他。
至于如何拉拢,恐也只能诱之以色了罢?谢家不缺钱,上次他又拒了官,除了以皇室宗亲之女赐于谢容为妻予谢家一门皇亲,她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令谢容心动。
可纵是父皇欲以皇室女色诱之,又会将谁推出来?谢容又可会接受?
思及谢容之前两次见她之时桃花眸中是一眼到底的清澈,不带半丝肮脏邪欲,她当然不会自卑的认为是她生的不够好看所以才吸引不了谢容的注意,恐谢容是不为美色所动之人。若当真如此,父皇这等诱之以色的法子恐也行不通。
若是谢家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
此念方跃进脑海,秦楼安便将此苗头扼杀。她这个念头未免也太邪恶了,拉拢不到,竟然就想抓着把柄威胁人家?
她怕不是穷疯了罢?
秦楼安轻轻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些。
如今母后体内的蛊毒还指望着谢荀医治,她怎能想这等不义之事?况且谢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于洛城之中的声望却是颇好,为富不仁这等贬义之辞,从来不会用在谢家身上。纵是她找把柄,恐也寻不出什么可以令谢家为她所用的关键破绽。
谢家虽这块肉虽然肥美,但却生在硬骨之上,甚是难啃,难啊——
一时之间,秦楼安亦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从谢家手中捞点油水,只指望父皇与雪子耽能想出什么办法。谢家虽富可敌国,然人家的财富亦是集腋成裘慢慢累积而成,她并不是想白嫖谢家。只是如今困顿之际,只望谢家肯暂时出手相助,以后国库充盈再还他们亦可。
秦楼安暂先将谢容之事搁下,想起那日她本想于绿绾趁母后午睡之际前往掩瑜阁之事。
那日她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出门,然方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