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多阴雨。阴雨不绝满河渠。四望千峰萦晚雾,浊水百里环村居。
斜阳一线破丛云,南山暮归鸟成群,清瓦纱帘中闻琴曲。
最恨是阴雨绵绵,整个人倦懒无力。没有冒雨出游的心思,只能窝在屋里,静处听雨声——亦或者趁着兴致填一阙新词,配一段琴曲,消磨难熬的时光。
杜安菱这几天倒是惬意。
只不过答应宋迟的那句“多吃点”至今犹未应验,身子还是往常那样消瘦——有时也是实在是吃不下去。于是,不时被他提起一两句。
慕氏在那天的事端后倒是没有再出言不逊,只是这几天总感觉有些心慌。也是,在她眼中的自己或许永远都变不了“狐媚子”的称号。
绘画,抚琴,文采,通通是“勾引人的玩意”?
知道乡下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辞,杜安菱也不想着反驳。她说不清这思想是坏是好,可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
自己早就被家人抛弃,而后又被世俗排异。
只是,经常能遇上和自己一般处境的人,或是赶巧有那么一两个善心的人收留。
无非是幸运罢了。
……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难得天晴时候,向南出了城门。
山谷里大片的稻田,高处的将就要抽穗了,低处的却只有一尺高——那是之前洪水过去后补种的秧苗,前阵子才插下去。
这几日的雨不是太大,水倒是不会再漫上来——可耽搁你两个月,这一批秧苗就算是最终丰收,也赶不上旧粮吃尽的日期。
怕是今年由少不了粮荒。
粮荒就只能买粮,没去又只能去卖地,卖的地多了,地价更加便宜——农人的荒年反而成了地主的丰年,可怪吗?也不怪。
弱肉强食,向来如此,更何况今年买地的还有自己——杜安菱想起路上跟盘木青说过的话,心中对自己略微有那么一点不齿。
自己和朝堂上那些开口黎民百姓,闭口天下大局的“君子文士”们,又有什么差异!
不过,自己不能久居他人家里。买房,置地,这是为了自己日后生活的必须!
杜安菱如是想,心里面稍稍平静。
……
近山脚,有村居。
这里已经是丛山城南十里地,自家的驴车在村口暂停。下车四顾,泥土路略显泥泞,后山哗哗水声,有一个三四丈高的山洞喷吐清流,小溪中可见畅快游鱼。
路在山脚延伸,一边是河谷中的田,一侧是靠着山的房。
向南穿过大半个村落,房屋渐而稀疏。有一座占地一亩半的宅院,看上去有些残败,可与斑驳青苔并生的是屋檐下雕花门窗。
宋迟是约好了人的,门前便见着那二十几岁的屋主候着。看那屋主,生得不错的一张脸,穿的也是绫罗锦缎,只是神色里带着些空洞,衣衫也打着补丁。
倒是户破落的人家?
看着那屋主对宋迟恭恭敬敬,杜安菱也没有什么顾虑。当即跟着跨进大门,正对面是一面汉白玉影壁。
向左拐是前院,穿过向北的垂花门才是正院。宋迟找的屋子比她想的略大,堂屋厚还有一重天井,最后面另外有一排房屋。
可看见屋内的摆设,宋迟皱了眉。
“之前说一百两银子,我看只值五十两。”
……
“这屋子不止五十两银子吧!”
户主侧着身子自夸,说是用了才三十年的宅子,哪怕是十年前都还住满了人的——却不说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子。
什么样子?
阶有苔痕,庭生野草,瓦缝香茅三尺高。半掩着的屋门漆色旧,空荡荡的房舍里落层灰!
杜安菱有些嫌弃,而宋迟已经问出声来。
“墨大公子,这宅子怎么空了那么久?”
“我记得八年前你还有一百亩田地,外加令尊所留的三百两银子,倒不至于把屋里的家具都卖了吧。”宋迟一针见血,墨英的脸色暗淡下来。
“五十两都贵了!”接着,宋迟又一次压价。“这屋顶还要俢,加剧要重新置办,这屋子也就是三十两的价值。”
这一下不止吓住了墨英,就连杜安菱也愣在那半晌。
“五十两!”墨英叫价,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不忍。
“最多三十五两。”宋迟一摊双手:“你这屋子再不出手,赌债就还不上了吧。”
“那也不是这样就卖的!”
……
印象中,京城里,一百两的东西,再怎么讲价也至少要有七十两银子才买得走。
可这一次,买下这说着是要一百两银子的院落,总共只耗费四十两——杜安菱带足了银票,财货当场结清。
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墨英,宋迟嘴里骂了句“败家子”,转头看向杜安菱。
“安菱,妳真想住到这外面来?”
“宋叔,小女不愿一直劳烦你。一直麻烦宋叔照顾,小女还愁不知道如何报答。”
杜安菱神色里透出坚定:“宋叔也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小女也多谢宋叔照顾。若不是宋叔,这回乡后的事情还不知是怎么一般模样——可小女不想再辛苦宋叔,小女回乡来,就是想过不同于以往的生活罢了。”
宋迟看到了她眼中的决然,心底倒是有一丝淡淡的失落——说到底,他还是有那么一丝念想。如果这姑娘真能留在自家,不说那单传的状况会不会改变,至少那琴曲和画作能帮他舒缓心情。
可惜啊——但还有渺茫的希望。宋迟先是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