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领主跑在最前面,毛发漆黑,硬如钢刺,眼中宛如燃烧着一团绿火,仿佛地狱之中初生的恶魔;奔跑时四足落地,锐利的爪牙寒光四射,嚓、嚓在林间枯叶地上发足狂奔,士兵们的目光追不上它的速度,只能看着它从另一座山头到山谷,再从山谷到对面的树林,所有的羽箭都落在它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它逼近。
传令官战战兢兢地下达了放平长矛的命令,格鲁士的贵族士兵们却一浪浪后退,阵地上好像出现了几道肉眼可见的涟漪。格鲁士爵士和他的骑士们手持长剑本应督战,但狼祸是托尼格尔以及林中之民世世代代的梦魇——森林中黑影遁行,正是神话之中吞噬一切的末日之兆——骑士们也脸色苍白。
“怎么会遇上这鬼东西!”格鲁士咒骂不已。
格鲁士人还稳定得住阵脚,山民对于狼祸的恐惧更甚,后队早有几个部族偷偷散离,前面的部族也乱作一团,这是从小听到大,根植在心中的恐惧,一旦蔓延开来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灾祸,再勇敢的战士也要肝胆俱裂、丢盔弃甲。
黑狼群眼看着到了阵前,不足百步,弓箭手投射对它们根本没有任何效果。格鲁士爵士黄金实力,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软绵绵的射击连黑狼的毛发都穿不透。身后大军正在向前,灰熊领主老奸巨猾、摇摆不定,不可依靠,他只有命令自己的士兵上前,人是跑不过黑狼的,马也不行,格鲁士爵士在南境生活了三十年,很清楚这一点。
林中寒气逼人,但更冷的是心中的寒意。黑狼只有数百头,看起来像马驹,速度太快,好像无穷无尽。手心中出了汗,就凝结在剑柄上,好像呼吸也凝结了。
但森林中却首先跑出一个年轻的骑士。
布兰多抬起头。
格鲁士首先以为是自己的斥候,但随后发现不是。那个年轻人抬起头看着他,两人遥遥相对,却让他感觉被彻底看穿。
“你是谁?”格鲁士升起不好的预感。
“格鲁士爵士,你现在做梦的时候是不是还想得起在康德纳尔战场上那个决绝的回头,你把荣誉遗失在战场上,现在我给你带回来了。”
布兰多一开口就让他大叫一声,脸色惨白,犹如陷入了最深的梦魇。格鲁士爵士哆嗦着指着布兰多:“你……你……”二十年前战场上他丢下战友逃跑的事情,他以为无人知晓,可而今一个年轻人却一口戳穿。
布兰多收口不言,他其实并无意嘲讽对方,就像他所说的,他只是为对方带回来那失落的荣誉而已。
他身后黑狼群已如同潮水一涌而出,马与狼是对立的生物,但布兰多骑在马上却可以屹立在狼潮之中纹丝不动,那诡异的一幕让人心中恐惧更甚。然后黑狼与格鲁士的贵族士兵们撞在了一起。
仿佛黑色的颜料融入了灰绿色的阵线之中。
那一刻时间放慢,平放的长矛一齐刺在马驹大小的黑狼身上,但金属的矛尖也穿不透黑狼坚硬的毛发,更遑论下面的岩石甲板。长矛纷纷弯折,顺着纹理开裂,啪嚓啪嚓,断裂的木屑使阵地的第一线升腾起一片烟雾。
格鲁士的贵族士兵们大部分还只是白位,步兵中的下级士官往往才有黑铁阶的实力,怎么可能是白银中位的黑狼的对手;上千步兵构成的第一条防线几乎是瞬间就被刺穿,成了个千疮百孔的筛子。
人类士兵开始连连后退,混杂着一片哭喊声与尖叫。
格鲁士爵士好像这时候才从自己的噩梦之中反应过来,他马上命令自己的骑士去稳住第二道防线。骑士们皆有白银之战力,他们一进入阵地就接过指挥权,试图在普通士兵的协助下稳住军心。
但格鲁士人的阵地已经开始习惯性地向中心坍塌,狼群撕出一个巨大的口子,这个口子的正中正好指向山顶的格鲁士爵士。只是仿佛是因为之前布兰多说的那番话,这位让德内尔的骑士竟然始终不退,手持长剑默默地看着下面战局地发展。
骑士们像是得到了授意进入两翼,受到黑狼攻击最少的两翼很快稳定下来,格鲁士人渐渐发现了黑狼数目实际上并不多,一阵骚动之后,士兵们开始试图从后面包抄上来。
放弃了主阵吗?
真个大胆的决定。
布兰多在狼群之中抬起头,他与格鲁士爵士遥遥相望,相隔不过千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在沃恩德的战场上不近不远,可谓考验双方指挥者的勇气与智慧。
这位爵士大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竟是要以自己为赌注,想要包围这他和支狼群。
这样的胆识,却并不让布兰多感到吃惊,因为他早料到如此。
就这么一片刻,狼群已经彻底陷入了包围之中。两百头黑狼,还有一百多头黑铁中位的阴影岩石兽助阵,面对的是数十倍于此的人类士兵。后退已经是不可能,双方比较的就是谁先一步抵达胜利。
布兰多举起了大地之剑。
狼群自动为他分开出一条路来,坐下的飞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督促,开始加速。他的坐骑并不是普通的飞马,而是树精灵一族送他的礼物——这头飞马是流淌着白银之血的自然之灵,圣马卡兰纳尔的后代,是银之种,和独角兽一个等级的幻想生物,它比一般飞马更加强壮、快速,而且还拥有操纵植物与风的能力——布兰多此刻就乘上了风的翅膀,御风而行。
犹如一道拉长了的白线,他眼前已经没有了狼群,而是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