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雄浑有力,绵长悠远,像是道道惊雷,直接炸响在寒山寺的夜空之上。
酣眠之中的山寺,彻底地从睡梦之中惊醒。一时间,灯火点点,如同萤火,在寺中各处亮起。灯光映照之下,无数人影憧憧,喧哗声起。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寺庙,活了过来。
“失火了,失火了————”有人惊呼出声。
“哎呀,静心殿,讲经阁的方向———“
“还有文德楼,听风阁————”
“快,快,救火,救火————”
在此起彼伏的惊慌叫声之中,几乎所有被惊醒的僧人,都朝就近的失火的地方匆匆赶去。
放火的贼人,听到第一声钟声时,就大感不妙。短暂的惊愕,瞬间的犹疑之后,便一个个脚底抹油,向山下狼狈逃窜而去。
山风在林间跌宕起伏,呼啸奔跃,几乎眨眼之间,将细小的火苗,撩拨得大如火墙。汹涌的火舌,像是在暗夜之中跳舞的精灵,将一座座建筑,还有建筑物里来不及奔逃而出的人,卷裹在其中,残忍地噬咬。
王琳琅从高高的钟楼,一跳而下。脚尖在树梢叶瓣上,像是风过无痕一般,轻轻地一点而过,人已经流线型奔向最近的火场。
这是一幢三层高的建筑,火势已经将整个一楼包围起来,雕花的门窗被烧得噼里啪啦得作响,热浪滚滚,根本就无法靠近。
然而,在如潮的烈焰之中,王琳琅却瞥见了一个苍老佝偻的身影。他被困在室内,站在层层的木架中央,既没有惊慌得大声喊叫,也没有濒临死亡的害怕。火光映照下,那张皱纹满满的脸,看着木架子正在燃烧的书简,紧紧地皱在一起,像是一团揉皱了纸,透着一种心痛到极致的绝望。他踉跄几步,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抢救那些烧得烈烈作响的竹简,但在火苗的噬舔之下,那双哆嗦的手,痉挛般地收回。
真是一个痴人!这般情况下,不想着逃命,还惦记着这些书!
王琳琅心中暗自腹诽,眼睛却快如闪电般,迅疾地扫描了一圈。所幸,大概因为,所以殿外的空地之上,备有几个盛满水的大圆缸,缸旁边还有木桶。她快步奔了过去,抓起木桶,打起一桶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浇得一个透心凉。又撕下两块衣角,一块蒙住了嘴巴和鼻子,一块攒在手心,然后便如炮仗一般,冲进了火海之中。
四处都是跳动的火焰,令人窒息的烟雾,王琳琅瞅准时机,像是一缕轻烟,从火墙的缝隙之中,穿越而过。一踏入殿内,情况变得凶险架,已经全部地着火。火舌窜跳着,疯狂着,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魔,狰狞着攀爬上天花板,屋梁,廊柱,似乎要将前进途中所有的一切,都焚烧个精光。
这———这———
看情形,若再在这里待上片刻,待到一楼烧光,整个建筑物失去支撑,恐怕不会被火烧成一堆木炭,就会被砸成一团肉泥了!
王琳琅心急若焚,一边将神经绷得紧紧地,警惕着周围坍塌的落物,一边急切地寻找着老和尚的身影。可是,烟雾太浓太重,纵使湿物掩遮着口鼻,她还是被熏得咳嗽连连,连眼泪都熏出来了。
依着先前的记忆,她来到老和尚刚刚站的方位,视线一扫,四下无人,她的心猛地便是一提,“老和尚————老和尚————”她扬声就喊。
声音的穿透力极强,纵使周围噼里啪啦的焚烧声不断,她的声音却是清晰而高昂,压倒了一切的噪音。喊到一半,数根屋顶的木梁在她眼前,轰然坠地,溅起火星无数,惊得她连连后退,赶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生怕任何的风吹草动,加剧了阁楼坍塌的速度。
就在她焦心如焚,心急火燎的时刻,在视线的余光里,她瞥见了一道佝偻的身影。这身影正巍颤颤地冲到一个着火的书架处,抢着去抓架上的一摞书简,正是那个老和尚。
王琳琅身形一闪,疾风一般刮到老和尚身侧,“还要不要命了?赶快跟我走!”
“那是《楞严经》,《楞严经》!”老和尚拼命地挣扎着,似乎那经文比他的性命都重要,不顾火舌的炙烧,伸手就去抓已经着火的竹简。
“你————”王琳琅急了,“是命重要,还是经书重要?”她嚷道,钳住了那双如枯树枝的手臂。
“经书重要!”老和尚怒瞪着她,眼睛里射出执着的光芒,简直比周围的火舌还要灼热几分。
服了!服了!这胡须烧掉半截,脸上烟灰点点的老和尚,简直是——简直是———
王琳琅心中哀叹,手下动作却如闪电一般迅疾。一掌劈在那老和尚的颈脖之处,老家伙愤怒地软到在地上,缓缓闭上的眼睛里,射出了愤怒至极的光芒。
一把将老和尚丢上后背,脚步闪动之前,她的视线瞥向那摞老和尚恋恋不忘的经卷。鬼使神差地,她将攥在手心的湿衣角,包裹着整只手,伸向那叠边缘已经起火的经卷。
咯吱咯吱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是烧空了底层,再也承受不了上层的重量,摇摇欲坠,即将坍塌。
王琳琅脚下步伐变换,脚尖点点,整个人如一道快速游走的线条一般,冲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一楼已经被大火包围,她反其道而行之,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上了二楼,再三楼,如一只夜枭一般,从三楼的窗口飞跃而出,仿佛一道抛物线,落在了远处的空地之上。
身后,轰然坠地,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