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渺渺的琴音,在寂寞的雪夜里,悠悠地响起。
王琳琅端着酒杯,望着窗前弹琴的美人,看着那熟悉的容颜,思绪漫漫,如同野草一般,在脑中疯长。无边无际,狂乱繁杂。
香炉之中的香,安静无声地燃烧着。飘摇而起的烟雾,升腾在空中,烟笼雾纱一般,有一种梦境之中的缥缈,朦胧。
那些深藏在记忆之中,破碎凌乱,一动便会剜心挖肺般疼痛的往事,仿佛穿过岁月无尽的长廊,呼啸着朝她迎面扑来。
岁月弥散的灰尘,带着或甜蜜,或悲恸,或绝望,或腐朽的味道,涌进了她的鼻腔,脑中,渐渐地乃至她的整个身体之中。
光影交错之中,酒意昏沉之下,王琳琅的眼神渐渐地涣散。眼皮上,仿佛是缓缓地压上了一座山,重量越来越重,慢慢地,便耷拉了下来。
铮铮扣心一般的琴音,还在如流水一般地淙淙地响着,贴近墙面的一个壁柜,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下的人影,从柜后的暗道中走了出来。
像是灯下的鬼影般,此人直接走向似乎陷入重重梦寐之中的王琳琅。心里暗中道了一声得罪,便一把抱起她,转身消失在黑色的暗道之中。
弹琴的晓月,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兀自弹着自己的琴。只是下一根琴弦被拨动之前,她眼角的余光微微地一瞥,便瞧见一名乔装得跟郎城城主一模一样的暗卫,已经坐在了原先那人的位置之上。
她的视线,扫向雕花屏风之后,四名身着红黑两色的随从,似乎还在忠于职守地坚守着,却丝毫不知,自家的城主已经被偷梁换柱。
勿怪这些人感知迟钝,蠢笨如猪,实在实,这炉中的熏香,是世间一等一迷惑人心智的物什,名唤浮生一梦。它价值千金,功效特殊。最是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执念,并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纵使一流高手,如若中招,也如懵懂孩童,任由人宰割。
视线挪移回来之际,晓月斜睨了案几上的酒壶一眼,心弦像是被人无声地弹奏了一下,引起了她一阵自嘲的寒战。那酒中被下有无色无味的醉生梦死。就算郎城城主扛过了浮生一梦,估计也逃不出这醉生梦死吧!
可是,主子这般耗尽心力,布置重重,难道只是想将那青年迷晕过去吗?若如这样,还不如一把毒药省事!
一个化作青楼女子的细作,心中会有怎样的困惑,酸涩,自怜,甚至自怨,跟本到不了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那里。就算是知道,依据那人一向冷漠无情,狠辣毒蝎的作风,说不定会一把拧断这个擅自揣度主子心思之人的脖子。
暗道不深,几个拐弯,便到达了尽头。
尽头之处,是一间布置典雅奢华的房间。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正坐在烛火旁,望着摇曳不定的火光,仿佛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他面容冷峻,轮廓分明,像是刀刻斧削一般。端坐在那里,像是山一般厚重。唯有那痉挛般攥紧的手指,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不平静。
“主子,”黑衣人轻唤一声。
青衣人像是从梦境中惊醒一般,募然一个侧头,望了过来。视线落到那人怀中抱着之人身上时,他像是一个盗匪,突然望见了金山银山,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好似有火在里面燃烧。
狂喜使得他忘记了一切,只想快步走过去,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接了过来,身体一个前倾,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座下的轮椅,由于碰撞,竟哗啦啦地滑了出去。
“主子!”黑衣人大惊,连忙将抱着的人,放在雕花大床之上。然后疾风一般,将摔得狼狈不已的主子,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了轮椅之上。
“出去!”青衣人的声音,冷如刚,硬如铁。青筋暴起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瞧着像豪猪般竖起全身尖刺的主子,黑衣人暗叹一声,恭敬地施了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像是受伤的孤狼一般的男人,慢慢地转动着轮椅,来到床前。
看着刻在心尖尖上的人,这次真地从自己的梦中,活生生地来到自己身边,他不约地伸出了手,颤抖着摸向那熟悉的眉眼。
“小舞,我的小舞!”他喃喃低语。
一颗似乎被冻僵,没有了心跳的心,仿佛一刹那活了过来,在胸腔里重新地,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子一般,他将脸贴了下来,紧紧地贴着王琳琅的脸,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呼吸,她的味道,一瞬间,好像是从冰寒的隆冬来到了阳光灿烂的春天。
雪白的发丝,覆盖着乌黑的青丝,像是白天与黑夜一般,区别鲜明,却又温煦而和谐。
她是照进他黑暗生命一束光,是他的救赎。就算是坠入深渊,落入鬼域,他也要拼尽全力爬回来,因为,她还在人间。
王琳琅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个冗长而繁琐的梦。想要醒来,却像是魇住了一般,怎么也醒不来。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待到她终于睁开眼,从梦寐中醒来,看见那名叫晓月的白衣女子还在灯下弹着琴。
有些昏沉的大脑,凝视着那女子熟悉的容颜,泛起了一丝恍惚。
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又好似只过去了一刹那。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来,像是羽毛一般轻盈,又像是夜雨一般无声。那是慧觉的脚步声,王琳琅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出一丝微笑。
屏风外传来了鹰卫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