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听见里面二人的音调又高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推门进了殿。
“滚出去!”云湛头也不回,怒气冲冲。
沈言吸了吸鼻子,闻见随翠屏一起涌入的饭菜香味,顿觉饿了。
“唉等等,翠屏,今天吃什么呀这么香?”
翠屏打了个响指,两个小太监抬着小火炉进来了。
“娘娘您忘了?您说陛下不爱吃甜,特意吩咐奴婢备下了烧烤请陛下尝尝。您最爱的烤羊腿、烤兔腿、烤乳鸽、烤扇贝,都有。”
沈言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云湛衣摆一甩,率先坐下:“既然是皇后亲自命人备下的,朕就尝尝吧。”
这人怎么这么自觉?这么蹬鼻子上脸?沈言正要发作,看见翠屏各种使眼色,流露出哀求的神情,心软了。
翠屏也不容易,费尽心思要在陛下面前表现自己,唉,人才不能白白埋没了,且让他吃一顿吧。只要别抢我的兔腿就行。
沈言这样想着,一把抓过烤兔腿,大嚼特嚼起来。云湛皱了皱眉,优雅地拿刀削下一小块羊腿肉,送到唇边。
“陛下,我本不想理你,但你这样吃烤羊腿完全失去了灵魂。”
云湛咽下口齿生香的羊肉,才嘲讽道:“若这羊腿有灵魂,此刻定在控诉你残忍粗鲁。”
“不,它会哭着说你暴殄天物,被我吃进嘴里才算死得其所。”
云湛看她津津有味的样子,仿佛这顿饭就是她眼前最重要的事,不禁有些羡慕。
她说得对,饭菜如果有心,也会愿意被她吃下去吧,而不是从不在意饭菜好不好吃的自己。
他一抬眼,看见袅袅的香炉,问道:“你怎么也开始点香了,你不是不喜欢吗?”
沈言耸耸肩:“最近睡不好,小宫女帮我弄的,倒还挺有效。云湛,我实话跟你说,我不会同意让我哥来给你卖命的,你派多少个难缠的老头来也没用。”
云湛挑眉:“你也觉得他难缠?”
想起沈相,沈言不禁啧啧称奇:“那浑然天成的演技,那泰然自若的厚脸皮,令人叹服啊。”
“你现在知道我每日与这些人周旋,有多不容易了吧?”
“云湛,我知道你不容易,但你想要充盈国库,也不能对我们这本本份份的生意人下手啊。可着一只羊薅羊毛可还行?”
云湛抱起双臂,唇边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皇后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云湛诚心诚意地问了,沈言就勉为其难给他讲一讲。
“治国理政我不懂,就说治家理财,要积累财富,无非开源节流。”
云湛点头:“不错。关键是怎么开源呢?”
“立竿见影的法子,找几个看不顺眼的、站错了队的大贪官,抄家充公。
长久有效的法子,皇家出资兴办票号、采矿和其他赚钱的铺子。
最根本的法子,百姓安居乐业,税收水涨船高。
总之,不是搜刮沈家这种诚实劳动合法经营的本分生意人。”
云湛又点头:“有道理。你是说应该增加税赋?”
“恰恰相反,先帝连年征战,税赋徭役都很高,百姓食不果腹无暇生产,哪来的税收?最紧要是减轻百姓负担,休养生息,才能治本。”
云湛眼睛一亮:“甚合我意。可是北戎虎视眈眈,北境失地未收,又怎么办?”
“北戎民风凶悍,但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内部纷争不比大周少。拉一派打一派,再做点表面功夫,就能赢得喘息之机。”
云湛笑意更深:“沈言,我改主意了,不用你哥做客卿了,把给他的俸禄直接给你得了。”
沈言忽觉被下套了。
她本是为了让云湛别再盯着沈家那点私房钱不放,随便说两句,结果被他循循善诱,不知不觉说了一大堆。
再看云湛得意的嘴脸,妥妥奸计得逞的表情。她恨恨地咬了一口兔腿,决心不再说话。
难得云湛也没再都弄她,安安静静地吃起来。
不知为何,这顿烧烤特别美味,比京城最有名的贵宾楼的好吃,比邀月楼的好吃,更比御膳房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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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烤虽好,却不能贪多。
沈言昨天大快朵颐了一顿,又被云湛拉着一起看了半天奏折,然后就积了食,今后几天都得清粥小菜了。
她叫散了请安的众人,抚着肚子往御花园遛弯消食。
路过锦鲤池,却见一个青衫美人儿茕茕孑立,看着水中争食的鱼儿,悄悄地拿帕子拭泪。
沈言最见不得美人垂泪,命紫烟过去瞧瞧怎么回事儿。美人听见动静回转身,竟是王府六姝中的林心颖。
她腰肢轻转,施施然给沈言行礼,弱柳扶风,自有一番fēng_liú。
“早起去给娘娘请安,听闻娘娘身体不适,怎的这会儿出来吹风?小心着凉。”
美人关切的语气如此熨帖,让沈言心情舒畅,胃脘的不适似乎也轻了些。
她揉了揉肚子,叹气道:“不瞒妹妹说,不消化,胸闷恶心,所以出来转转。妹妹为何再次独自垂泪?有什么事儿和姐姐说说。”
林心颖瞥了一眼沈言的肚子,叹气道:“无事,不过是看见这自由自在的鱼儿,为了一把吃食争得头破血流,不禁感怀身世罢了。不值一提。”
沈言听了默然,才女和“文盲”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空多和姐妹们打打牌聊聊天。”
林妹妹福了一福:“多谢娘娘教诲,可我不爱那些。心颖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