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公输鱼手上拿着的,是刚刚凭空飞出从而改变了小石子方向的神秘物件儿,也是昨晚在对付雨针时意外没有爆裂的那颗檀木香珠!
瘦高男子说:“对于一个擅使机巧之人来说,没有什么会比自己手中的机巧突然失控更加恐怖之事。你一定想知道它没有正常爆裂的原因,所以,我便帮你收着了。”
公输鱼微挑眉角,心想她早就知道了这珠子未爆的原因,但人家一番好意,也没道理不领情的,便叠手给礼道:“兄台所言极是,在下多谢兄台。”
瘦高男子微叹出一丝无奈,“此等小事,你又何必言谢。昨晚若非你于紧要关头,阻了我自绝的念头,复又暗中打开亭内机关,瞒过众人耳目,将我藏匿于地穴,恐此刻我也没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公输鱼暗中撇嘴诽然:这人,端的是正统刻板得紧啊,啰嗦许多,一个“谢”字就真的那么难以说出口吗?在救命恩人面前,还端着架子,是害羞还是自觉有愧呀?
“兄台言重了。在下也只是觉得,兄台不该那般平白求死,便耍了些小伎俩阻拦。说句不恭的话,在下以为,兄台实在是过于迂腐了;即便湘王狠辣寡情,你完不成任务,他必不会饶过你,那你只管逃了便是,天涯海角,去哪里不成,何须以死谢罪?兄台若真就那么死了,如何对得起自己这一身的好本领?又何如对得起先祖的殷殷期待呀?”
先祖的殷殷期待?!听到这句话,瘦高男子浓黑的眸子里掠出一线惊电,随即手中刀起,锵然一声,再次架于公输鱼的脖颈之上!
那刀锋凛冽,汇聚着肃杀之气,恍如隐秘的幽冥鬼魅,从不愿被人探究,一旦有人胆敢僭越,必要以弑杀之血方能慰之。
瘦高男子拧眉厉声叱问:“我的先祖?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公输鱼侧目看了看架在自己肩上的钢刀,又抬头看了看瘦高男子因急怒而显得越发煞白的脸,扯了扯唇角,说:“兄台拉不下面子来跟我这声谢谢也就算了,竟还一次又一次地以利刃对之,是不是有失你名门望族的礼数呀?再说了,兄台若真想弥补昨晚的遗憾,再次以钢刀断我脖颈,也得看看自己是否还有力气举得起这刀再说吧?”
她话音刚落,瘦高男子竟是脚下一软,险些栽倒于地,手中的钢刀也随之倾落。
“哎,兄台小心。”公输鱼忙伸手扶住了瘦高男子,让他靠着岩壁,慢慢坐下。
细密的汗珠从瘦高男子苍白的额上一层层渗出,无声地划过他线条硬朗的脸庞,最好地诠释出了一个极为坚毅隐忍的年轻男子。
公输鱼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来,塞进了瘦高男子几乎已无血色的嘴巴里,随即轻点其颈下穴位,助其将药丸咽下。
——这人,遇事只会硬撑着逞强,竟连个弯儿都不懂得转。昨晚逞强冲开被我封住的穴,不惜伤了自己的经脉;今日明知自己伤势未愈不能动气使力,却还是要逞强运功提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宁折不弯?年纪轻轻,怎会如此迂腐刻板至极。
唉,何苦呀……
公输鱼叹了口气。
“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可气,也是可怜。若是我家猫兄在这里,舍你一点真气,也就好了,可惜猫兄正在外面忙着吹陶笛呢;至于我,你就别指望了,我武功实在不济,也无真气能给你;不过,我公输家这‘回春丹’可是极为珍贵的,暂时护你心脉不成问题。我看你自己的功力倒也不弱,那你就自己慢慢调息吧;切记别再逞强了,否则大罗金仙也救你不得,枉费了我一番辛苦周折……”
在公输鱼的嘟囔声里,瘦高男子的呼吸渐渐平稳了,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意识也清晰了过来。
他没有听到公输鱼刚才的一番言语,记忆还停留在昏倒之前正在纠结的问题上,遂,虚弱焦急且执拗着继续追问:“你、你知道我是谁。你如何会认识我?”
那浓黑深邃的眸子,如一条流淌了数百年的墨色之河,沉积着不可摧的坚定与执着。
“好好好,你别着急,我答你便是。”公输鱼怕他再逞强妄动,加重伤势,便坐到他面前,耐心地回答。
“在下并不认识兄台,但要猜出兄台是何许人,却也不难。以兄台在机巧暗器方面的天赋与造诣,既不是出自我公输家,那天下也便只有墨家了。墨氏早在数百年前便一分为三,分别是相里氏、相夫氏和邓陵氏。昨晚湘王介绍时,称兄台出身于江湖游侠;几番交手,又见兄台言行矩矱、恩怨分明、视钱财如无物,更是把原则与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诸般风骨皆与以侠义着称的邓陵氏相符;故,在下大胆猜测,兄台乃邓陵氏之后也。”
瞧着面前的公输鱼分析得头头是道,瘦高男子那一双浓黑的眸子里,竟是生出了点点钦佩与顺服,好似霾云散尽,夜色清透,终于洗涤出了闪亮的星辰。
他忍着伤痛,微微叠手,正式介绍道:“曼季洲,邓寿。”
“落凤洲,公输鱼。见过邓兄。”
公输鱼慌忙正式见礼,心中则是不由地窃喜。
——说两句就被我唬住了。嘁!其实呀,只是看你手中的玄木刀丝球,便足以知道你是曼季洲邓家的人了。邓家富甲一隅,独霸永成王朝整个南境的丝织业;这比黄金还要贵重百倍的玄木刀丝便是出自邓家;别人有一根便视如至宝,你竟拿来当网用;被我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