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甫出囚笼的仓临,虽是被关了半年之久,好在并无伤病,只是身子虚弱,终能逃出生天,精神和心情都是大好。
于是,众学子们擦肩接踵、络绎不绝地一**前去探视。有些是出于同窗之谊,关心慰问;有些是看中了他“世子跟班”的身份,亲善拉拢;还有一些则纯粹是出于姑婆心作祟,想打听更多他被梓霖囚禁时的八卦秘闻;更有甚者,对昨日效贤堂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皮颇感兴趣,直接上手验明正身……
半晌下来,仓临的脸皮已然被捏至红肿,众人方才心满意足,颔首确认到:这张脸皮是真的。
一时间,“假仓临囚禁真仓临”的话题成为了国子寺里的最热点。可不知怎的,话题说着说着竟是变了味儿——仓临来自南境,属于外地学子,而梓霖、梓归是帝都权贵家子嗣,属于帝都学子。不管内里隐情如何,这件事都是帝都学子为报私仇,囚禁折磨了一名无辜的外地学子。
这种说法一起,即刻在热血愤青的年轻学子们之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帝都学子与外地学子们之间的矛盾随即清晰起来。
其实,在国子寺里,一直存在着对立的两个大派系。
一派为帝都学子派。他们多为皇亲国戚、京官之后,相互间盘根错节、沾亲带故,总之是都能与皇室扯上关系,便总觉得自己身份尊贵,处处高人一等,视外地学子为低等贱民。
另一派为外地学子派。他们多为地方官吏与豪强富户家子嗣,虽与皇室攀不上亲戚,是辗转使钱才得以进的国子寺,却也都是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自然受不了帝都学子的目中无人。
平日里,两个派系之间的矛盾便是一直隐隐地存在着,只是尚无正面冲突,现在,“仓临被囚”一事成为了一个导火索,一些原本隐于暗处的不安分因素,全都开始明目张胆地不安分起来了。
再加上效贤堂的重建工程正在进行中,木材石料、工匠车马,进进出出,乱糟糟一片,相应的,国子寺各堂各院,原本尚算清明的管理不由得开始松懈,也给那些正在发酵中的不安分因素提供了迅速成长的有利温床。
于是,
政史院的数名学子,在政论课上,先争论、再口角,最后相互砸竹简,被罚了金。
天文院的数名学子,在上课的时辰,逃课翻墙出寺,遭人暗中举报,也被罚了金。
兵械院的数名学子,在演武场比试时,因互不服气,便公然斗殴,亦是被罚了金。
细查,竟都是帝都学子与外地学子之间的龃龉争斗。
违禁之事集中爆发,向辰子收罚金收到手软,自是不亦乐乎,可是,还没等他刚一转个身,竟是又听到了这样的言论——若不是前太子开了口子,令国子寺对外开放,外地学子哪会有机会进入这巍巍皇家书院,又怎会有此一番争斗,失了皇家体面?
这怨怼的论调,一听便知定是出自那群愤愤不平的帝都学子。
自六年前“太子谋反案”之后,朝中再无人敢提及“太子”二字。如今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竟敢在此妄议,若传扬出去,不知又将掀起何样轩然大波。
这已经不是简单地罚金就能解决的问题了,遂,向辰子一怒之下,下令将数十名闹腾得最厉害的帝都学子,全都关进了专作禁闭之用的劝贤屋。
劝贤屋是国子寺西侧一处独立的园子,平日里常会有三三两两的违禁学子被罚入内禁闭,然,这次一下子进来数十名学子集体禁闭,可是从未有过的规模。
这可把劝贤屋管事以及一众仆从们给忙坏了:他们一边议论猜测着,不知是什么触到了博士祭酒的“逆鳞”,竟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一次惩处这么多人,一边将这群学子平均分到不同的厢房里,尽量做到不拥挤、不憋屈,毕竟这些学子们个个都是身世显赫、金贵得要命,即便是来禁闭的也不能疏慢了照顾。
如此,劝贤屋园子里东西正**七间厢房,全部“客满”。
再看这帮小爷,竟是一副把禁闭当成假期来享受的姿态,哪里有半点思过的样子。
尤其是湛澄鹿鸣一伙人。在外面就是他们带头与外地学子不对付,闹腾得最厉害;如今被关于此,还是他们闹腾得最厉害;一会儿要酒,一会儿要菜,吵嚷不休,竟是把笙箫都带了进来,奏乐高歌乱舞,不亦乐乎。
被分开关于其他厢房里的帝都学子们,被他们带动着,也纷纷响应,拍门敲窗,怒吼怪叫,隔空配合着、应和着。整个劝贤屋,俨然成了歌舞坊。
劝贤屋管事无奈,只得将园门一关,闭目掩耳,任由这些小祖宗在里面闹腾去。
傍晚,学子厢房里。
尚在闭门静养中的公输鱼临窗眺望池塘,但见朦胧夕照,育着塘边点点荷影,绰绰而生出几丝没来由的纷杂与凌乱。
她知道国子寺里两个大派系素来相互看不顺眼,口角纷争从未间断,但像眼下这般,如此频密而激烈的集中冲突,倒是从未有过。真的只是因为仓临被囚之事,还是有人乘机在背后刻意煽动?与梓霖中毒一事又是否有关……
“公输鱼!本世子来了,还不赶紧出来接驾……”
听到那烈风席卷之声,公输鱼眉角一扬,转身便看到了不请自入的谈傲。
“杵在窗边做什么?该不是又想跑去后山采蘑菇吧?小心再晕到外面可没人送你回来啊!哪会那么走运,每次都遇到本世子……”
公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