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民不可欺”!
在这皇权遮天、贵胄横行的帝都,芥民如畜,何曾得过公允?此刻,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传奇话本里警惩奸宄、踏平天下不平事的女侠一般,突然感觉,像是早已被世道压到驯服了的奴性身体里,某股隐隐暗藏的火,又慢慢燃了起来。
无需追问骄纵丫头究竟是谁,此刻,她代表的就是恣意欺压民众的滔天权势;而彩虹女子此刻代表的,正是无数被欺压的底层百姓心中敢想却不敢做的反抗精神。
不管这是否只是漫天彩雾散出的梦境,也不管下一刻是否依旧会有更大的权势将一切徒劳的反抗碾压掉,此时此刻,大家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
“教训她!”一个开始喊,便都跟着喊将起来,“教训她!教训她!教训她……”
彩虹女子即刻升级为了彩虹女侠。
女侠头顶光环,欣然明了大家的心思,便不负众望,俯身揪住骄纵丫头的衣领,“啪啪啪”又是连扇了几巴掌,直扇得骄纵丫头眼冒金星、头晕耳鸣、嘴角窜血。
不料,即便如此,那骄纵丫头依旧是不依不饶地哭嚷叫嚣着:“你、你这低贱婆娘,竟敢辱我父亲?我父亲若是知你打了我,必将你剁成肉糜!还有你们,你们这群低等贱民!我一定要让我父亲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见这骄纵丫头竟是如此的冥顽不灵,彩虹女侠再次扬起了手臂。
那一众丫头婆子慌忙扑了过来,挡在骄纵丫头身前,伏跪在地,磕头如捣蒜般声泪俱下地向女侠告求讨饶。
见状,彩虹女侠也并不为难她们,随即放开了手。
婆子们将骄纵丫头从地上搀扶起来,意欲带其离开。
彩虹女侠忽又横臂一拦:“想就这么走了?哪有如此便宜的事?赔偿我家的货摊子!不二价,十金。”
骄纵丫头咬牙切齿,原本容貌姣好的一张脸上,已是青紫一片、血泪模糊,眼睛里泛着一股令人战栗的阴狠之色:“好。我赔你。多少都赔。不过,你得跟我去家里取钱。你可敢?”
“去就去!老娘怕你不成!”彩虹女侠满脸的不在意,朝那西域男子一挥手,“当家的,走,随这丫头取钱去!若敢不给,揍他全家!”
她这霸气侧漏的一声招呼,那位分毫家也当不了的“当家的”,便毫无异议地随她一起,跟着骄纵丫头一行人走了。
热闹散场。围观的人群也都纷纷梦醒,各自拍打着身上的彩色粉尘,朝着不同的方向,一边回味无穷地咀嚼着刚刚的精彩,一边慢慢回归庸碌闲散的日常。
堵塞多时的路口又恢复了畅通。
公输鱼微微蹙眉,勉强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心绪,叹了口气,正欲离开,却见旁边的成玦竟还站在原地不动。
她不禁诧异,热闹散了,观者也都散了,他如何还不走,定晴一瞧,不由地瞪圆了眼睛——成玦的脸是有纱帽护着,可身上那一袭迷倒众生的绝华朝服,整片前襟竟是覆满了红红白白的脂粉,被油脂粘连着,狼藉一片,惨不忍睹。
一个没忍住,公输鱼“噗嗤”笑出了声:“殿下,您、您如何就不知道躲一躲呀?这么华美的一身衣服,真真是糟蹋了,哎呀呀……”
“你居然还有脸笑?刚刚那几个脂粉盒子被丢过来时,你倒是知道躲。躲到了本王身后!你把本王推到前面给你挡,本王还能再往哪里躲?”成玦戳着公输鱼的脑门,戳得她连连后退,“你行啊小木匠,刚利用了本王,现在反倒还幸灾乐祸是吧?哼!”
还未及公输鱼反应过来,成玦紧接着摸了一把自己衣襟上的脂粉,冷不防地直接就抹在了公输鱼脸上!继而眉角一挑,拂袖转身,飞快地跳回到了马车里。
哎?哎!什么情况?!公输鱼一脸的呆蒙搞不清状况:这是报复吗?你只是衣服脏了,就要抹花我的脸啊?还抹完就撒丫子跑?仗着护卫多,我不敢追你是吗?
堂堂王爷,竟行出这等小儿一般的幼稚举动,楞是把某“花脸鱼”给惊得口吐泡泡。
半晌,公输鱼回神又一想:哎,不对呀,我刚刚有往你身后躲吗?该不是故意冤枉我的吧?那香雾撒下的瞬间,我被幻象困着,怎还能有意识往你身后躲……
怪异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呀。她懵然若失,撩起衣袖,擦拭着脸颊,讪讪地回到护卫队伍中。
哈哈哈!
护卫们都在笑,笑“鱼护卫”抹上脂粉,端的是比姑娘家还要白皙俊俏。
去去去!
公输鱼一边以拳脚对之,一边更加用力地擦拭红白花脸颊,顺便还瞥了一眼马车上皂纱帘里面的身影。
——那坏心眼儿的某王爷,一定在偷笑呢。
没错,马车里的成玦确实在偷笑,却也不只是偷笑,更是偷偷地将一物件儿藏进了袖袋中。随即,他轻拍了拍车厢内壁,示意起驾。
遂,车驾重新启程,继续往皇宫方向前行。
护卫们还在窃窃地笑,笑滕王弄脏了衣服,笑公输鱼弄脏了脸颊。
可公输鱼在思虑的,已不再是滕王弄脏了衣服,更不是自己弄脏了脸颊,也不是暂时想不通的幻想,而是滕王为何要停在那里,带着她,看了那么一场热闹:
在这场热闹里,人物众多,最主要的便是那个骄纵丫头和那对西域夫妻。
首先,那骄纵丫头眼光高而挑剔、且随行者众,尤其是那种唯我独尊的显贵阶层所固有的思维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