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一曲抱江流,南风阵阵催荷幽。
夏日里的时间,依旧不紧不慢地游走着,只是在天贶节的那场大雨之后,一些事情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从宫里回来以后,公输鱼便“躲”在国子寺里闭门不出,每日按照作息时间,乖乖地上课下课,闲暇便沉浸于班九与谈傲的那些“猫狗争斗”中,安逸得不亦乐乎。
出乎所料,成玦竟也“躲”了起来。
他在宫中失足落水受伤,大家都看到了,于是,他便以旧病复发之名,躲在滕王府里,闭门养病。如此,看上去,外面再发生何事,也都与他无关了。
外面,确实有事发生。
是一件离奇的“失踪案”。
定远将军射骞之女,射霓,于天贶节当日,带着几名丫头婆子,一早出门玩耍,入夜未归。射府大管事派出全府仆从,私下里寻找,整整一夜,也未寻得。
大将军射骞的夫人早亡,因一心忙于公事,他亦未再续弦,膝下仅此一女,走丢了,可不是小事。射府大管事只得一边着人加急快报与正在岭南镇压乱匪的大将军射骞,另一边则是就近找了紧贴街面、讯息通畅、擅长寻人找物的“地头衙门”京兆府相助。
京兆尹薄黾正在后堂里抱着养生参茶盅晒太阳打盹儿,看到衙役递上来的定远将军府大管事名帖,先是一颤,再闻听竟是将军家里的独生姑娘走丢了,更是立时跳了起来。早前谍者案砸在他手里时那种惶恐不安之感随即再度升起:那块烫手山芋好不容易方才送出,这才安生几日呀,如何大将军府的姑娘丢了也来找我?年初问卜并没抽到下下签啊,今年怎就这般多是非?还尽是些要命的大是非。
他虽心有怨念,终也是不敢懈怠,毕竟定远将军可是从二品的实职武将,巴结不上就算了,万不能得罪才是道理。于是,他马上正衣整冠、恭迎射府大管事,并郑重其事地调遣出京兆府全部的精锐跟随射府家丁一起,逐个街坊、地上地下、全城搜寻。
应射府大管事的要求,薄黾对麾下的衙差、坊首、里长、更夫、牙婆们交代了是“不公开寻找,不要多嘴外传”,但这样“级级下压、层层扩散”式的寻人模式,本身就是在“泄露消息”,内传与外传的界定更是模糊不清。越往下找,知道的人越多,到后期更是成几何倍数增长,再不是谁能控制得了的了。
遂,射霓失踪的消息就这么不可避免地散布了出去,弄得全城尽知。
大将军家里丢了人,被全城百姓拿去当是非讲。这也就罢了,能找回就好,可即便是如此,却仍是毫无结果,别说是找到人了,连个影儿也没找到。
射府大管事备受压力,便去寻京兆尹薄黾撒火。薄黾觉得自己已然尽力,竟落得这般怨责,也是满腹委屈。
毕竟,天贶节当日街上人数众多,帷帽遮面的高门姑娘也不少,又有谁会知道哪个是射府的姑娘呢?若是能有个当日的跟随者说说她当日的行程、做过何事、接触过何人,也能有个寻找的方向,可要命的是,当日跟随她的丫头婆子们竟全都跟着她一起“走丢”了。这还能如何去找?
一时间,街头巷尾,整个帝都都在谈论此事,大家都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射府大管事没了办法,只能等着大将军接到快报返回帝都来亲自主持大局,不料,大将军并没有返回帝都,只是回了一封密信。
紧接着,射府大管事喜笑颜开地到京兆府结案,公然宣称,射霓已经回府了,只是外出游玩忘了跟家里交代,晚归了几日,现安然无恙、并无异常。
薄黾本还在担心大将军返回会不会怪责他办事不利,想来自己这官做到今年也算是到头了,一听“射霓找到了”,高兴得直接笑出了猪叫声。
而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却是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闪”出了一脸的问号:将军府的姑娘,先是毫无征兆地突然走失,再是大动干戈地全城搜寻,又是莫名其妙地自己回来了。什么情况?闹着玩呢?
这件“失踪”案,起得急,也落得急,着实离奇。可,既然失踪者已经归家,外面的人说几句闲话也就罢了,虚惊一场,不了了之,就这么被搁下了。
国子寺里。
公输鱼在皱眉思考——
射霓失踪,射府与京兆府如此大张旗鼓地全城搜寻,被查问的百姓竟没有一个想起天贶节当日十字街口那场轰动的“热闹”,估计是因为人们对高门姑娘必定“温婉贤淑、生人勿近”的固有认知,以及射府在寻人时对自家姑娘“只褒不贬”的失真形容,令大家完全不会把她与那个在街头撒泼打架弄得自己满脸血泥的“骄纵丫头”联系在一起吧。
当日那场热闹临近结尾时,骄纵丫头要西域夫妻随她回家取赔偿金,明显是摆出了请君入瓮的阵势,公输鱼还曾为“傻傻跟随而去”即将赶赴鸿门宴的西域夫妻担心过呢,没想到,最后,竟是骄纵丫头“失踪”了。
由此可见,骄纵丫头射霓当日于街头大闹是性格使然,而西域夫妻为教训她所演的那出大快人心的戏码,就很明显不是出于义气了,他们应该是为了某个不能言于人前的目的,比如,制造机会把那盒雕刻着孤狼头图腾的西域脂粉交给“刚巧路过围观看戏”的滕王成玦。
那么,他们为何要在事后掳走看上去与此事毫不相干的射霓呢?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相干的射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