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隼还没想到该如何来接公输鱼这句话。
公输鱼才不等他,紧接着再朝向鹩哥,斥道:“你言之凿凿知晓了我的秘密?我的这些秘密,为何你一概不知?!刚刚你骂我什么?卑劣阴狠、多行不义、无耻不轨、丑恶嘴脸,你骂得好大声啊!我哪里丑啦?!我哪里丑……不是,我……”公输鱼被气得不知所言,跑偏了重点,忙叉着腰喘了口粗气,理了理思绪,找回了重点,“我若是当真如你说的那般阴狠、不义,便应该由着赌坊和黑市的人把你剥皮抽骨!我干嘛要管你死活?!”
鹩哥跪在地上,捧着那些足以让他死上几百次的欠单、借据,抖若筛糠,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竟是真的。
旁边的山鸦“噗通”一声也跪了下来,颤颤道:“表少爷,我……”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公输鱼似乎是被气到了极点,逮着谁骂谁,根本不给他们还嘴的机会,“枉我一直觉得你比鹩哥聪明,与你寄予厚望,不想,你竟也与他一般蠢钝!他赌输了你就把自己的钱都给他让他再去赌!他借了黑市的印子钱,你就写上自己的大名给他作保!若非我发现得早,你便是有几条命,也都跟着他一起填进去了!”
旁观的众人一脸的诧异,先是摸不着头脑,继而吃惊不已,最后大彻大悟:一个肯在背后出钱出力、为下属默默做这许多事的人,怎会是意欲夺位杀人的卑劣不义之徒?原来,表少爷竟是这般良善之人,相反,鹩哥山鸦才是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如此说来,那这所谓的指证……
见风向不稳,审慎的雪鹰暗中给了黄隼一个眼色。
黄隼会意,立即上前,捡起地上的单据细细查看。尽管他憋着在鸡蛋里挑骨头的劲儿,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能发现不妥。
近处的几个头目也拿去看,纷纷给予了肯定。
那些确实是银钩赌坊、黑市印子钱、以及季世堂的欠单借据,更是有鹩哥的签名手印以及山鸦的保人手印,断是造不了假的。
黄隼仍是不肯死心,嘴硬道:“就、就算表少爷曾为鹩哥还账,也不能说明表少爷就真无夺位杀人之心吧?许是,在他们发现你的不轨秘密之前,你做这些意欲收买人心,可当他们发现你的不轨秘密之后,你就对他们……”
“黄掌事人!”一直俯地的鹩哥忽地喊了一声,打断了黄隼断断续续的臆测。就见他直起身、抬起头,满脸的泪痕,眼中更是噙着泪水,欲止不能。他重重地吸了口气,擦了把眼泪,似是作出了重大决定,“请恕我二人不能再继续帮您演戏构陷表少爷了……”
一语出,石破惊天。
“啊?!”人堆里不由地发出了惊叹声。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黄隼本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被惊得往后跳了半步。
雪鹰只觉得一直绕在身周的那股寒气一下子便冲上了顶门,如被冰水当头浇下一般,瞬间整个人就僵住了。
倒是跪在鹩哥身边的山鸦,忍不住拉了鹩哥一把,“鹩哥,你……”他一直泪目盈盈,欲言又止,从开始到现在,好像总在隐忍着什么。
鹩哥摇了摇头,神色决绝。显然,他清楚山鸦隐忍的是什么,但此刻于他而言,似乎是已经不重要了:“山鸦,表少爷与我们有这等大恩,我们如何还能继续害他?”
“可是……”山鸦依旧顾虑重重。
鹩哥微抬了抬手,阻了山鸦的“可是”,随即扬起嘴角一记苦笑,自有一份超然凡世羁绊的洒脱,“若母亲知晓,我是靠着污蔑攀咬恩人,作为交换,即便将她救出,她也必不能原谅于我……”
若刚刚指证黄隼那话是石破天惊,这回则是直接把天给捅了个窟窿。
不待众人反应,公输鱼第一个跳了起来:“鹩哥你此话何意?可是有人抓了你母亲,以此来逼迫你与山鸦诬陷与我?!”
对于一个孝子而言,还有什么比“母亲出事”更能压垮他的?悲上心来,鹩哥无力作答,当即泪如奔泉,泣不能声。
旁边的山鸦倒是神情自然了,话说开了,没了隐忍,也没了顾虑。原来,他整个晚上进退吞吐踟蹰,正是因为心中纠结,一方面,他并不想构陷表少爷,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弃鹩哥的母亲于不顾。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于众人群起围攻表少爷的关键时刻拍案相阻,在鹩哥指认表少爷的时候又沉默不语。
就见山鸦叠手一揖,是朝着黄隼的:“黄掌事人,鹩哥的母亲重疾多年,身子虚弱得很,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老人家吧……”
这于飞驰中急速倒转的故事走向,直接甩得众人呆呆愣愣,完全跟不上节奏。
还有一个跟不上节奏的,就是黄隼。
刚刚还被捧为“素来中正,以义为先,最为信任的尊者”,转眼竟变成了“绑人母亲,逼人构陷表少爷的下作之徒”,这伟岸形象崩塌得太快,以至于黄隼都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
公输鱼可不会给他那么多的时间去处理表情的问题,当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叱问道:“黄隼,你好肥的胆子!若是鹩哥的母亲少一根汗毛,我必叫你填命!”
一句叱问,如戳开了一道泉眼,激流汩汩喷涌。
“黄掌事人,他们所言可是真的?”
“黄掌事人,你当真绑了鹩哥的母亲?”
“黄掌事人,你为何要设计构陷表少爷?”
“黄掌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