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之后,谢予迟徐徐朝着前方而去,他生来便是受人瞩目,无论是样貌还是能力,当下这般热烈的注视自然对他来说习以为常。
待他站定,淡淡扫过坐上的乾安帝,同其身边面色沉静的郁怀瑾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开口,同郁烨一道行礼。
“长玥,郁烨,见过父皇,皇后娘娘。”
“起身吧。”乾安帝大手一挥,慈目注视二人,秦皇后先是看了长玥一眼,最终将视线放在郁烨身上。
见她并没有什么为难,秦皇后放下心来。
“赐坐。”乾安帝开口,指了指他右侧的座位。
“谢父皇。”长玥谢礼,便朝着那处位置走去,却发现郁烨并没有同她一道,而是转身,朝着最下处后方的隐逸角落而去。
“皇姐?”谢予迟出声,郁烨却没有搭理他,再看座上两人,似乎对郁烨的态度习以为常。
“她一贯如此,皇姐不必管她!”这时,郁嘉遇已经从她的座位处跳了起来,拉过谢予迟朝着他的座位走去。
被郁嘉遇拉至座位处坐下,谢予迟却依旧看向郁烨的方向,只见她独坐在那角落,神情默然,淡淡目光落在自己桌上,仿佛这殿中与她分隔出两方世界。
“看看,还是这番孤僻的性子,脸冷的跟个阎王似的,谁愿意同她一道,还不得活活吓死。”
“对呀对呀,还以为长玥公主住进去,是她突然转性了呢。”
就刚刚坐下的功夫,谢予迟身边已有些皇室命妇在窃窃私语,虽明面上她们不敢同郁烨相对,可私下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这也是郁烨的那些传闻流传至广的原因。
“说什么呢?公主也是容你们乱嚼舌根的!”郁嘉遇耳尖,自然也听到这话,便随意抓起盘中一块糕点,朝着身后说话的两人丢去。
这宫宴可不能闹开,思及此,谢予迟便要出声阻拦,却有人先与他出手。
“公主不可!”少年纯澈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一双洁净的手及时按住郁嘉遇的手,“这于礼不合。”
这时谢予迟才注意到嘉遇身边还有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素朴,面色秀气,书卷味十足。
“哼!箫云泽,你为什么拦我!”嘉遇不满,朝着身边的箫家公子发难,箫云泽为嘉遇伴读,自她十岁便伴及身侧,两人感情笃深。
箫云泽显得有些为难,便拉过郁嘉遇,低头,压住声音道:“皇后娘娘看着您呐。”
嘉遇的声音还是大的,虽有舞乐声作掩,但秦皇后还是听到了从她那方传来的声响。
在秦皇后明显警告意味的目光下,郁嘉遇讪讪地收回了手,端端正正地坐好。
乾安帝喝着酒,同秦皇后低声说话,而台上已换了一批舞姬,此时宴会伊始,台下皇子官臣之间还是较为自由,相互谈话敬酒都是可以的。
郁明启同几位敬酒的大臣寒暄几句,便拿起一杯酒朝着谢予迟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本王第一次同长玥皇妹相见,近日事务繁多,未能登门拜访,今日得了机会,便将此物作为见面礼,还望皇妹喜欢。”说这,郁明启就从袖中掏出一方白色锦盒,放在了谢予迟身前。
“多谢皇兄。”谢予迟笑迎,将锦盒收下。
见这长玥公主态度和缓,郁明启便放下心来,至少这刺杀一事,这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皇妹还未曾知晓,这也就说明,这郁烨和郁广冀还没有将这事披露出来。
“听闻这蒙汉女儿酒量都是不错的,所以这皇兄敬的一杯酒,皇妹能否赏脸?”
“自然。”谢予迟接过酒,便扬头喝下,待这清酒顺着他的喉咙而下之时,谢予迟却借着眼角余光看向郁烨那处。
不知何时宋澈已经赶到,他坐在郁烨身侧,笑意艳艳,讨好似的为郁烨斟酒。
“皇妹果然豪爽。”
谢予迟将那不经意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而朝着郁明启一笑,“皇兄过誉了。”
与此同时,郁怀瑾那处倒显得冷清多了,因着他如今地位着实尴尬,那些官员大多有所顾忌,便没有人敢上前搭话。
“瑾王爷。”一道浓厚的嗓音响起,来人正是杜靖伦,他喜静,又念及他身体的缘故,乾安帝给他安排了一个稍微清净的坐处,少人打扰。
看到杜靖伦,郁怀瑾连忙起身行礼,恭敬道:“杜相国。”
杜靖伦见郁怀瑾如今越发沉稳,周身气度也不复当初稚嫩,倒像是被磨砺的越发端重,眼神柔和却难掩那一丝凌冽,如蓄势待发的锋剑,令人心生畏意。
“这楚颖一行,王爷定收获良多。”
郁怀瑾拱手,语气平静到:“楚颖治国之策与晋雍些许不同,治大国如烹小鲜,两者比较而究,也是相得益彰。”
其实郁怀瑾入楚颖,也是受了诸多排挤与侮辱,多来自同龄的贵族子弟,而自同谢予迟相识之后,便有他护着,再无人敢惹。
“本王一回京便听闻相国病了,如今您身体如何?”
“谢瑾王爷挂心,臣本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这病痛袭身自为常理。”杜靖伦回答,“况且,如今春闱将至,臣也考虑告老还乡了。”
“不可。”郁怀瑾竟是下意识脱口,随后便生出些后悔,这杜靖伦为朝堂殚精竭虑,倾付一生,如今年岁已高,又病痛缠身,怎能自私地将他还困顿于朝廷上。
“是本王冲动了,相国的决定也是应当,皇兄感念相国这么多年对晋雍所做之事,也定会为您安排好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