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乾安帝在位的数十年间,杜靖伦可算是平衡各方势力的中枢“部件”,不仅使得朝廷局面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也让每回议事都达成较好的效果,可是如今这平衡的支点一倒,往后的政事……
而且还有一点,虽然杜靖伦实属所忠心于皇权,处理各项有关政务的重大决定之时也是铁面无私,但是涉及到郁怀瑾参与职权,他总还是会留下一些情面。
因此有时郁怀瑾也不免得怀疑,是否是自己多心,才会产生这种想法。
对于杜靖伦的病危,谢予迟愈发忧心,这往后朝堂局势会对郁怀瑾越发不利,至于杜靖伦这原原本本的这个人,为官为臣,他只不免得的有些惋惜。
无这般立身正臣,是楚颖之失,但若是处于晋雍这般浑浊朝势,也是其命难殊。
谢予迟倏地站起身来,将手里的药瓶丢进戾风怀里,他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作势就要朝外走去。
“皇姐该吃药了罢,我得去监督一番。”谢予迟摸摸下巴,唇角轻扬,露出狡黠的笑意。
监督服药是假,探查消息恐怕是真实目的。
可当戾风看向朝外走去那道步履轻快的身影,却又突然有些不敢断言。
等到谢予迟踏进郁烨的房间之时,郁烨已经下了床,她靠着窗边的小榻上,正仇大苦深对着身前那碗黑乎乎的药发愣。
只见她面部表情十分丰富多彩,似是恨意满溢,又是决绝非常,最终下定决心,微皱起细眉一口便吞咽了下去。
郁烨不喜欢喝苦药,可称得上是厌恶极致,但是她不愿,却是她必须做的,就算是违心也会做下去,如同吞针拔刺,伤得是鲜血淋漓,却甘之如饴。
谢予迟只觉得他与郁烨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极端,只要是他不愿做的事,谁也不可勉强,不能逼迫。
“皇姐服药倒是迅速。”谢予迟从敞开的门走了进去,径直来到郁烨对面的位置坐下,驾轻熟路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郁烨口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苦味,面上已恢复平静神色,她抬眼,轻描淡写地望了一眼对面的人,开口道:“我的伤已大好,你不必日日来探望。”
那人只望着杯中逐渐上升的水面,仿佛置若罔闻。
见谢予迟这般反应,郁烨一时也无话可说,只好捻起盘中的桃酥放进嘴里,让甜腻冲淡些药材的苦味。
两人就这般对坐许久,缄默无言,却似乎……岁月静好?
若是谢予迟没有用郁烨的雪白寝衣去擦拭桌上茶渍的话,这般平和的状态,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眼见着郁烨的脸越来越黑,谢予迟顺手拿上白布擦拭着桌面的动作微微一滞,后知后觉才反应自己做了什么。
“这茶渍似乎洗不净了。”他迟疑地摊开手里的东西,望向郁烨的眼中带了些可怜。
微眯起眼,郁烨刚想开口,就听闻外头传来了一道清亮脆响的女声。
“郁晚晚!我回来了!”
听到这熟悉异常却许久未闻的声调,郁烨立刻竖起了耳朵,身量挺得笔直朝外张望,果不其然,在看到那抹带着些因赶路留下风尘的灰蓝短袍,眸眼中明显升起了一丝光亮。
当郁烨想起身迎接之时,蒋黎书已经走进了郁烨的房门,她大手一挥,便把两大盒从西境寻来的名贵药材丢在了郁烨右侧榻下。
“你不是来信说还有三日才到?怎么提前了?”郁烨惊讶地发问。
“若是你让人少操一点儿心,我们也不至于这般。”蒋黎书直接就着桌上的茶壶,闷灌下两口水,末了,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水渍,看向忽然坐在郁烨身侧的谢予迟。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此话一出,房中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