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吞童子得到了伊吹的蛇神春日彦无比的宠爱。
这份宠爱即使是在同为侍奉神明的童子们身上也是罕见的。
正是如此。
身为神明的伊吹春日彦掌管着灵山伊吹附近的大片土地。供奉他的神社有无数,家祭也数之不尽。除了已经绝代的神酒酿造使酒坊尊家之外,还有丝造使,漆器造使,畜造使等等无数供奉的家族。家族中自然不乏年岁应当的童子与童女,因为避免神明的血脉泛滥,所以童女被当做使女培养,而秉性洁净的童子在通过修行的考验之后会被送到神明身边。
在所有童子中,蛇神春日彦最为宠爱的当然是被他爱称为酒吞的酒坊尊阎魔。
在酒坊尊阎魔所修行的寺院中创造的神降与神迹也是最多的。
倒不是因为这个神明感受到酒坊尊阎魔浓烈的恋慕,所以回应了这份心情,而是,一来,春日彦喜爱饮酒;二来,酒坊尊阎魔是春日彦亲自接回又参与了抚养的,教养了一条生灵,总会因此显得格外在意。
但总而言之,酒坊尊阎魔能够得到蛇神春日彦如此的宠爱,是因为他是酒坊尊家的孩子。
酒坊尊阎魔祖父辈,再往上追溯,几乎代代都会有资质出众的童子被选去神明身边侍奉。
因为能够酿造神酒的缘故,这一族所受到的神明的宠爱超出世人想象,不过因为尊敬那份技艺,这种格外的宠爱并没有迎来过过度的嫉恨。
然而在酒坊尊阎魔的身上却不是这样的。
因为是人间与黄泉的混血,这个孩子日后很难拥有子嗣,所以应当算是酒坊尊家最后的一人了。神明给予这个孩子的宠爱远超于他的先代,在他成长到可以时时侍奉于神明身边的时候,神明竟然真的无论到何处都带着他。
在灵山伊吹之上蛇神的神宫之中,神明所在的地方,附近必然能够看见酒坊尊阎魔的身影。总是坐在神明的膝头,穿着供奉中最好的布料所做成的衣衫,享受神明也珍爱不已的美酒。
说道这里想必也能够明白了。
所谓神明珍爱不已的美酒,实际上是黄泉之水所酿造,如果不经过酒坊尊阎魔神明就无法饮用的美酒。然而在不知真相的同为侍奉的童子们眼中,事实却反了过来。
独占神明的宠爱,而且恃宠而骄的形象就渐渐地如此建立起来了。
并且酒坊尊阎魔本身也确实难以相处。
因为在意的只有春日彦大人一个,所以在他眼中无论是使女也好,侍童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又或者说因为时时在意着春日彦大人,所以酒坊尊阎魔并不懂得如何跟别人相处。
最初的时候也有童子希望与他亲近,酒坊尊阎魔因为在寺庙中长大,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被悉心抚养长大的继承人那样见识,害怕丢脸而遭到春日彦大人的厌恶,所以自己所不知道的话题就不去参与。更多的时候摆出一副冷硬的神情,这样别人也就不会特地叫上他一起了。
酒坊尊阎魔自己对这样的事感到满意。别人不再跟他说话他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高傲难以接近,别人对他的这样的印象也就深刻起来了。
然后,便是随着年岁日长,酒坊尊阎魔在幼年时就展露的俊美风仪更加出众。神明也曾赞叹过他的容貌气度,说是仿佛清洁的白梅一样孤傲美丽。那时酒坊尊阎魔已经将近剃发的年龄了。在侍奉神明的童子中间算是年纪较大的一位。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童子会被送离神宫,回去学习家族技艺。
不过在神明身边也有几位已过剃发年龄,但是并未剃发的童子,这几位少年往往会侍奉神明入寝。
即使这样的时候神明也不会令酒坊尊阎魔离开。
捏捏他羞红的面颊,以温柔的嗓音说道:“酒吞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好好学习,之后就来侍奉我吧。”
既紧张又期待,那一天就那样来临了。
宴乐之后,神明牵着阎魔的手前往寝间。
“手心如此湿润。”神明侧头对酒坊尊阎魔笑着。
酒坊尊阎魔垂着头,唯有今天不敢抬头去看日日恋慕之人的容貌。
“呵……感到紧张吗?”
“……是。”回答的声音细细的,仿佛蚊子的叫声。
“不想要侍奉我吗?”神明故意这样问道。
“不是的!”酒坊尊阎魔终于抬起头,着急得眼眶都红了。
“没有关系,会让你感到快乐的。”
酒坊尊阎魔握紧神明的手,头垂得更加低了,心里羞涩的情绪最终被愧疚压过。明明自己才是侍奉神明的人,却让春日彦大人说出了‘会让你感到快乐的’这样的话,实在过分。走着走着,因为厌恶这样的自己,竟然哭出来了。
没有发出声音,不过眼泪却是流淌着,滴落在地面还有白皙的脚趾上。
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孤高骄傲,仪态优雅,容貌俊美的酒坊尊阎魔会有这样的一副样子吧。看起来非常可怜,但因为他平时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实在严厉难以亲近,所以跟随而来的童子们窃窃私语着。
“什么啊,是在撒娇吧。”
“就是,那个人也太狡猾了。”
“如果这样的话让我来就好了。”
“在侍奉的大人面前怎么可以做出如此姿态。”
“真是太不合体统了!”
听到了这样的声音,酒坊尊阎魔咬着嘴唇,忍耐住眼泪。
明明那样仰慕着春日彦大人,为何却会感到害怕呢?
明明下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