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听了她的话,却非但没有放心,一颗心反倒紧揪了起来。昨夜这一场凶猛的暴风雪已是刷新了她的认知,她在帐中仍觉惊心动魄,遑论是在旷野之上,直接沐在那狂风暴雪之中了。而那时,墨啜赫才九岁。
九岁?能有多高,能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他不过一个孩子罢了,却已经经历了这样的绝境,彼时怕是见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徐皎的心尖似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为九岁的小墨啜赫心疼起来。
过了好些时候,墨啜赫还没有回来,徐皎坐不住,来来回回在帐中踱着步,时不时跑到帐门处,撩开帐帘往外张望。可外头的雪堆比她还要高,狂风雪雾中,隐约可以瞧见一些倒塌的帐篷,真真是天塌地陷。
偏偏帐外的风雪却没有停息,反倒一阵紧过一阵,帐中两只炉子都烧得旺旺的,却也抵不住这偌大的帐中,空旷的冷。
负雪几个不敢吭声,面面相觑,只盼着特勤能快些平安归来。
好在墨啜赫怕是也知道徐皎惦记着他,在天色再度暗下之前终于是回来了。帐内几人见着他都是长舒了一口气,负雪几个侍婢便是识相地行礼退了下去。
徐皎见他浑身都沾染着残雪还有泥泞,便想上前来帮着他整理,却被他抬手制止道,“我这身上又冷又脏的,小心过了寒气给你。你就这儿等着,我整理好后,很快便来。”他说着便是绕过她,大步走进了另一扇屏风后,不一会儿,屏风后已经响起了哗啦的水声。
那是徐皎让负雪她们一直备着的热水,总算还有些用。
这样的天气,在外头折腾了半日的工夫,即便墨啜赫这样身强体健之人也是冻了个够呛,如今用热水擦拭了一番,又换上了熏暖的衣裳,墨啜赫总算觉得又活了过来,再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已是神清气爽。
“怎么样了?”徐皎心里一直惦记着外头的事儿,见他出来便是忙忙问道。
墨啜赫抬手将她往怀里一拢,眉目舒展道,“好在早有防范,至少没有人员伤亡。”
听他这么说,徐皎长舒了一口气,于她而言,再没有比人命更重之事。只要没有人员伤亡,至于牲畜、帐篷、财产之类的,都是小事,只要人还在,这些迟早都能赚回来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徐皎偎在他怀里,紧绷的身形亦是缓缓舒缓下来,“只盼着这雪不要再下大的才好。”
“按理应该不会了。方才大巫起了卦,是否极泰来之兆。”墨啜赫抬手轻轻顺着徐皎的发,垂目望着她,双眸中流淌着水样的波光,“我家阿皎真是天狼神恩赐的福星。”
徐皎本不信大巫有通神之能,可他既能瞧出她是来自异世之人,之前墨啜赫生死关之事也被他料准了,如今徐皎对他不由多出几分敬畏来,闻声笑了笑,长叹道,“天狼神保佑!”
大巫起的卦不错,这雪到夜半就停了。
暴风雪过后,天上的乌云好似都被下尽了一般,天色透透亮的晴,日头又暖又近地照着,几日过后,雪灾肆虐的痕迹便和缓了许多。兵士们在墨啜赫的组织下,挖通了路,将损毁的帐篷都清理了。徐皎跟营中的妇人一起帮忙清理着各家冻死的牲畜,那些肉还能吃,得尽早处理。
经过了几日,原本一片狼藉的营地又慢慢恢复了生机。
墨啜赫说,等这里恢复正常,墨啜处罗就要带人开拔回北都城去,而他们也可以回虎师了。
徐皎身边的人包括徐皎,都惦记着虎师,真真是归心似箭。
得空时便在帐里忙活,说是收拾东西。
这一日,墨啜赫又是一大早就出去忙活了,徐皎午后时才得空回了营帐,正伏案在画些什么,骤然听得帐外隐约传来些响动,她面色微微一变,一边快速收起案上的东西,一边与边上守着的负雪使了个眼色。
负雪无声颔首,走出帐去,不一会儿回来了,神色略有异道,“不是特勤,是大汗身边的巴根,说是奉了大汗之命,请您去一趟。”
墨啜处罗要见她?该不会是要趁着墨啜赫不在时收拾她?徐皎一瞬惶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理智上她很清楚,墨啜处罗如今断然不会直接打杀了她,因而整理了一番情绪后,她很是坦然地到了牙帐。
谁知,墨啜处罗看着她,却是直接命令道,“你扶本汗出去走走!”
作为儿媳,这也算不上多么出格,徐皎乖巧地应了一声,果真扶着墨啜处罗走出牙帐去。
连番折腾,墨啜处罗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不过大半年的工夫,就清减了一大圈儿,虽说是扶,可他却并未倚重徐皎的搀扶,自己承受了几乎全部的重量,走得缓慢而吃力,不过离了牙帐两三丈的距离,他就已经呼吸粗重急促,更是满头的大汗。
好在他倒没有逞强,停下步子,略略喘匀了气,没有看徐皎,目光沉静且幽远地落在茫茫雪原之上,“听说,你在中原是个郡主。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来了这草原,即便嫁给了阿赫,成了他的齐娜,过的生活与从前也是天壤之别。从前说着你可能不信,如今你也算是体验过了,想必已经深有体会,也应该明白了本汗为何一直觉得你们不合适了吧?”
“大汗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个中原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才不同意我们吗?”徐皎倒不怵他,直接反唇相讥,对上墨啜处罗骤然往她瞥来的冷眼,她轻轻一哂道,“至于草原上的生活,是苦,可只要我与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