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燥热,各宫嫔妃皆在殿内堆了冰块纳凉,即便如此,一动不动地坐在殿内,仍是觉得香汗淋漓。可阖宫之中,却有一处阴冷潮湿,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中,散发出一股股霉馊之味来。
廖蓉挣扎着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起身,朝着门边行去。但见地上随意摆放着两个碗,一个里面是馊掉的饭菜,而另一个里面是沉淀了许多杂质的水。廖荣冷眼盯着那两个碗半晌,明显凹陷的脸颊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她俯身端起盛了水的碗,饮下几口,顺带将装了馊饭的碗一脚踢开,随即便朝着殿外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
殿外,躲在荫凉处的两个侍卫相视一眼,便互相推诿着,无人上前。即便上头吩咐要好生看管蓉氏,可如今他们倒也有些懒洋洋。起初的两日,还怕蓉氏受不了自寻死路。可过了几日后,他们才发觉,殿中这女子高声叫骂,卯足了劲,哪还有半分要自寻死路的意思,于是便由着她去闹了,时辰大了,便上前招呼一声,也算尽责。
直到廖蓉的嗓子喊到嘶哑,才见有个侍卫心不在焉、慢吞吞地移了过来,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道:“又嚷嚷什么呢?”
廖蓉踢着脚边的碗,厉声道:“这都是什么东西?你们竟敢给本嫔吃这些残渣馊饭!”
那侍卫冷嘲一声:“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蓉嫔娘娘呢?没饿死你已经算咱们兄弟尽责了,爱吃不吃!”
说着,那侍卫便要转身。却见廖蓉将手从雕花门框里伸出来紧紧拽住他,急声道:“我要见皇上!让我见皇上!我要告诉皇上,是绮贵嫔那个贱人谋害我!还有嘉妃!龙眼蜜!本嫔的殿中怎么会有龙眼蜜?一定是嘉妃派人放入本嫔的玲珑阁的!叫皇上来见我,本嫔若是洗清了冤屈,依旧会复位,你想要的一切,本嫔都会给你!”
那侍卫瞧着殿中的女人发若杂草,形容枯槁又语无伦次的模样,冷笑一声,狠狠拂去她的手,朝后退了一步道:“只怕如今你想见皇上,皇上也不愿再见你!复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廖蓉的手被狠狠拂去,蓄起的指甲也齐齐被折断。强忍着钻心的疼,廖蓉厉声喝道:“今日你若不帮本嫔,来日复了位,本嫔定将你千刀万剐!”
侍卫冷哼一声,正欲还口,却听得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本宫听闻蓉氏被贬为庶人也仍旧不安分,如今瞧来,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侍卫转头,便见一秀怡美丽的女子着了一袭靛青色云纹宫裳,高耸的云髻上簪着几颗东珠作为点缀。清逸中透着几分淡雅,唇角浅浅的梨涡却让她看上去更加娇媚动人。
虽瞧得出女子身份高贵,可一贯在掖庭值守,那侍卫竟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但见女子身侧一个粉衣宫婢看向另一个年纪尚长,用银扁方挽了发髻的青衣宫婢道:“这是玉慈宫的云竹姑姑……”随即又看向那女子道:“这是岚静殿的良贵嫔娘娘……”
方才站在荫凉处的侍卫也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来,二人忙叩拜在地:“娘娘万福金安……云竹姑姑安好……”
屿筝微微颔首,看向那两个侍卫,但见芷宛上前递给他们一锭银子,便柔声道:“天气炎热,多备些消暑解渴之物……”
“谢娘娘……”二人捧着银钱谢过,却听得良贵嫔又道:“云竹姑姑来传太后懿旨,本宫自是有些话想问问蓉氏……”
屿筝话语未落,便听得殿内廖蓉厉声大叫:“白屿筝你这个贱人!如今是来瞧本嫔的笑话吗?”
听到廖蓉大声咒骂,屿筝不免将锦帕掩在唇边微微皱了皱眉,那两个侍卫何等乖觉,见此情形,便道:“娘娘稍候片刻……”
言罢,便打开殿门,一左一右架起廖蓉,三两下便用粗绳将她拴在殿中的木椅上。之后才分立两侧,恭候着屿筝和云竹缓缓入内。
被殿内酸臭的气息冲到,屿筝只觉得胸中泛起一丝呕意,艰难平息后,便听得一侧的云竹缓缓说道:“奉太后懿旨,黜妃蓉氏,谋害龙嗣,其心之毒,断非哀家所能容忍,特赐毒酒一壶,望其消孽清障……”说着,云竹从身后一个小太监的手中接过毒酒,冷冷看向廖蓉道:“还不快领旨谢恩……”
原本在椅上兀自挣扎的廖蓉,在听到云竹宣完懿旨后,竟是冷然一笑,狠狠啐了一口:“呸!贱人!你以为假传太后懿旨便能让本嫔束手就擒吗?既是太后懿旨,那旨意又在何处?但听得你红口白牙本嫔就信了吗?”
见此情形,屿筝微微侧头,示意芷宛接过云竹手中酒壶,只柔声道:“劳烦姑姑且在殿外等候,本宫还有些话要和蓉氏相谈……”
云竹淡淡一笑,只欠身一礼,随即打发两个侍卫一并出了殿,在外等候。
屿筝转而朝着廖蓉走近了几步,仔细端详着她迅速消瘦下来的脸颊,随即柔声道:“可惜了姐姐这么美的一张脸,却是再也不能侍奉在皇上左右了,姐姐定是恨极了绮贵嫔吧……”
廖蓉冷哼一声:“你以为绮贵嫔那贱人能得意多久?她失了肚里的龙种,便也失了皇上的恩宠!”说着廖蓉咬牙切齿地看向屿筝:“你也一样,本嫔没能扳倒你,自有人能够!只怕不久以后,身处冷宫的,便是你而非是我了!”
屿筝温婉一笑,梨涡显出万般柔美之态,眼神却是冰冷至极:“冷宫……本宫也不是没待过,只不过霜华殿似是比姐姐这里要好上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