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兰成真是小看了洪峰。其实识人洞若观火的洪峰从郑兰成的微笑,从郑兰成递给他卷宗时的神情,早已窥破了他的内心。但洪峰不可能计较郑兰成此刻的态度,所以一笑之后开始阅卷。
对于洪峰要取的这些个证据,郑兰成在阅卷之时,复印之中,乃至在开车的间隙里,也曾反复研究过。这些自己费尽周折取来的证据究竟作什么用?郑兰成见了洪峰,当然要等洪峰给个说法,他想看洪峰怎么把谎言编圆。是以郑兰成看洪峰反复在看永丰布料厂和新凤服装厂的发生业务往来的那两张结算法票,他只得耐着性子很委婉地问洪峰说:“难道五哥怀疑这两张发票的真实性?”
洪峰见郑兰成问到法票,这才笑一笑说:“这两张纸就是翻案的钥匙,这个案子的猫腻全在这中间。你的对手其实不是张建军,而是印常青,临港大名鼎鼎的本律师。”
郑兰成听洪峰如此说,接过卷宗仔细看过之后很惊讶地说:“五哥,办案不是猜谜,是要讲证据的,你还有什么证据来印证你的这一判断?”
洪峰还是一笑,并不作更多的说明,反而问他:“屈总不是说你也看过张建军手上的那两份调解书?听说你还特意研究了一番这调解书上的时间,你现在看出了什么破绽没有?”
洪峰这么一提示,郑兰成红了脸,因为他听出了洪峰话中带着那么一丝嘲讽,其实在看卷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这真是个要命的细节!但关键是,张建军手上的调解书确实与法院卷宗中的调解书上的时间不同,正好就相差了六个月。
郑兰成把洪峰提到的这时间上的细节和对两张发票的怀疑结合起来,回想起屈楚生昨晚和他说的那番话来,一惊非小可:
第一,洪峰远在京都,刚刚接手案件,第一个取证的目标直接对准调解书的时间和马波与张建军案件的定案证据,何以出手如此之准,就像定点清除?怪不得屈总说洪峰是个真神,看来他的办案手段确实不同凡响,高深莫测。
第二,基于这两个关键点,他立刻就想到了所谓永丰布料厂诉新凤服装厂的案子,可能就是个虚假诉讼。也怪不得屈总说这个案子是诈诉,是印常青为圈钱套的笼子。如果这两张发票确有猫腻,的确就是推翻这个虚假诉讼的节点证据。这个货款纠纷的案子发生在抵押贷款之后,那这个案子显然就有为套屈楚生的贷款而专此炮制的可能。想到有人可能炮制假案诈诉,他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在他的法学词典中,这还是实践出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因为身在企业,郑兰成对本省法学界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印常青的大名他还是知道的。三年前,印常青在办理法名慈济,也就是出家之前的影视唱三栖明星娜慧被jiān_shā的案子中,施展江湖成名绝杀枪下留人,一度轰动江湖,郑兰成还对这个案子进行过一番研究。
郑兰成想到这有可能是印大律师炮制的诈诉假案,感到有些后怕。因为应对这种情况,他连心理准备都没有,不要说有什么办法。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接连败诉,是因为真的遭遇了高人策划的诈诉,而在此前,他对此竟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作为代理人,官司打了几场,不说没有寻出对方丝毫的破绽,甚至连官司中的真正对手都没有找到,他为此感到羞愧,真tmd太复杂了!但郑兰成虽然道学,可人不傻,洪峰一点拨他就通了,因为内行的眼中,江湖一张纸,戳破不值半文钱,而法学功力的深浅,就体现在这一戳之上。
洪峰见郑兰成红了脸不说话,知道一句话戳到了他的软肋,于是有意轻描淡写地说:“郑大律师,你该不是开玩笑吧?没有证据,翻案从何谈起?你要看的证据也会有的,因为证据不是用来我们几个人自我欣赏的,而是要给法官看的,要让法官采信的。当然,这个直接证据,我现在没有,如果有了,也就用不着要你和汪律师来配合取证。但没有直接证据可以找到间接证据,没有间接证据可以从证据线索找起。如果把这个过程反走过来,我们最后就会找到直接证据。郑律师,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经洪峰一提示,郑兰成又仔细地看了复印卷宗中的两张发票。在他的印象中,复印之前他看时,这两张发票应该是永丰布料厂提供的,压的是该厂的红章,但现在见这两张发票上并没有法院的证据核对章,因此可以断定自己先前并没有看错。那洪峰为什么断定这两张发票之中有猫腻?又说还可以找到间接证据,难道他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线索?这个取证的过程又怎么一个反法?当然,此时的郑兰成虽然对洪峰的这一说法不太理解,但心里还得觉得洪峰的说法新鲜。因为他也接触过不少法学中人,但听到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
洪峰看郑兰成反复在看复印卷宗证据页中的印章出处,知道郑兰成是在辨别这两张发票的证据页上的红章是出自法院还是原告单位?但这能看出什么破绽?只能看出这两张发票即使做了手脚,也只能排除法院做手脚的可能。洪峰是以笑而不语。
见洪峰笑而不语,汪婉缇也在一旁笑。汪婉缇所为何笑?因为郑兰成毕竟年轻,一惊一乍都写在脸上,以汪婉缇识人无数的阅历,岂能不知?汪婉缇看到进门时脸上的微笑里还写着自负,眼里充满疑惑的大律师不过因为复印卷宗这一件事,时间上不过三个多小时,结果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