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兰成连打徐远云两次电话,结果都是忙音,郑兰成脸一红,不敢再接着打了。如果郑兰成不道学,应该想到同学不接电话,很可能是因为开会或者正处于一种什么不方便接听电话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选择不打电话而改发短信。但他偏偏想偏了,他想的是同学不接电话很可能是因为自己一向自视过高,平时不烧香,疏远了同学或者有什么地方怠慢过同学,是以同学知道自己有事相求之后有意看冷,根本就不理自己。
当然,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郑兰成也不会对自己的为人处事包括办案作风有这样一番反思。因为在以往的办案之中,郑兰成信奉的都是法律至上,证据至上,程序至上,首先他是不屑找关系走后门,其次是不愿,所以到了需要用到人脉资源的时候,这不愿不屑最手就变成了不能。
其实这时候徐远云真的就在开会。省全能法官宣讲团正在院里做报告,坐在第一排的他当然不方便接电话。第二,郑兰成办案的三个至上他知道,而且在他的印象中,郑兰成也确实从来就没有因为案子找过什么朋友求过什么人,偶尔到临港办案,即使不为案子,也未以同学的名义主动联络过他,根本也就没有给过他亲近同学的机会。第三,他想的是郑兰成如果想到了他这个同学,有联络同学感情的想法,到临港之前先打个电话报个到,电话不接会想到发短信。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到郑兰成到了临港,而且因为案子上的事有求于他,而且还非常着急。
可怜郑兰成西a区法院门前徘徊了一个多小时,心里纠结不已。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也对自己的办事原则和处世哲学又开始了更深层次的反思。他在想,自己最近一段过得不顺,特别是这个地皮官司的案子失败之后,自己之所以感到憋屈,屈楚生之所以认为自己道学,是不是因为自己在国外待得久了,中了太多西方观念的毒,所以反而不通中国的人情世故了?或者,自己在法学上的中西兼修,实际上也只停留在理论上,根本经不得实战?特别是人事关系上,国外的人事关系要简单得多,单纯得多,而国内却是多么复杂,多么微妙。是不是在处理人事关系时自己有跑偏?像这亲戚关系,亲戚不外三种,一是血亲,二是姻亲,三是转折亲。在国外,亲与疏那就是是绝对的,但在国内,亲与疏是绝对的又是相对的,是亲不是亲,不是亲却是亲。是亲你要疏那就会亲不成亲,疏走得近也就成了亲。而自己,在处理这种亲戚朋友的关系时,肯定也是一下还没有调整过来,所以才不被理解,不被接受。
郑兰成反思了一会,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才硬着头皮给徐远云发短信,而且决定在发这个短信时瞒天过海,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办事原则,有意隐瞒了自己不是本案代理律师这个关键点。徐远云虽然不计较两人平时的关系和郑兰成的高傲,决定帮这个在他此时看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忙,但毕竟不方便联络人,是等几个回合的短信联络下来,时间上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郑兰成拿着律师函找到西a区法院分管办公室的肖副院长签字时,因为徐远云的事前出面电话沟通,并没有费什么周折。但到了档案室李主任这里,因为复印收费的事,差点又成了郑兰成过不去的一道坎。李主任要收五块钱一张的复印费,而且言明不能提供发票,只作记录。郑兰成知道没有发票到公司报不到账自己要掏腰包,所以和李主任为此理论了几句。因为两人僵持不下,无人调和,郑兰成也不好意因为这点芝麻大的事打徐远云的电话,所以又耽误了半个小时。
谁知这李主任也不争辩,等了郑兰成一会,见郑兰成没有让步的意思,于是收拾好给郑兰成复印好材料就要提前下班走人了。李主任这一哑招慌的郑兰成没有选择,只得又向李主任赔笑脸,自己把自己骂了几句,李主任才收了钱在一个小本子上做登记,训了他几句,然后叫他签字。
郑兰成乖乖地签了字,拿到复印的材料出来,长吁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堂堂一个中洋兼修的大律师,为了办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还得放弃自己坚守的原则,用土办法解决问题,他感到憋屈,但同时对此也似乎有所感悟:看来自己一向不屑一顾的土办法也还管用。
眼看快到中午,郑兰成只得急急忙忙赶到宾馆向洪峰交差,他要看一看洪峰这个骗子见了这个一文不值的所谓的证据,又会怎么忽悠他?他甚至已经开始设想揭穿洪峰这个骗子的骗局时的情景了。
所以此刻,郑兰成回到凤凰宾馆,看到洪峰和美女在调笑,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微笑,不过因为他相信自己掩饰得到位,所以估计洪峰和汪婉缇都看不出他这微笑之中带着的轻蔑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