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忽然出宫,驾临左相府,凤驾尚未到达便已将左相府搅了鸡犬不宁。沈仲文震惊之下直接从书房冲了出去,往大门口而去的这一路便是一连串的吩咐命令下达,心中思绪起伏,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皆都转了几个遍,脸色说不出是惊还是疑还是怒,只偶尔眼中闪过的光芒,森凉、沉凝、疑惑、若有所思。
连串命令之下,整一个左相府都迅速运转了起来,后院卢氏得到消息也是连忙命人为她整妆,势要以最隆重的姿态恭迎太后娘娘的驾临,同时她还将沈思瑜唤了来,同样的梳妆打扮,焚香更衣。
待得一切迅速准备妥当,大门敞开,该前往恭迎的人都到了大门口,远处太后的凤辇也已拐过了弯,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沈仲文看着那威仪凤辇,不禁目光闪了闪,然后率先迈步迎了上去。
姿态如此热情恭敬,心里却不禁嘀咕,太后出宫这是何等大事,本该甄选日子商定时辰再准备凤辇仪仗浩荡隆重,今日却忽然说出宫便出宫,连声事先的招呼都不打,实在是于礼不合。不过尽管如此怨念,朝中大臣们却大都明白,太后娘娘年轻时便不是个会按常理行事的人,即便先皇在世时,她贵为皇后,统御后宫,也从来都是想到什么便是什么,先皇又宠她,从不曾责怪她的失礼。
今日驾临左相府,还在出宫时让人来通知一声,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太后今日虽是仓促出宫,但其实随行的仪仗也并不轻便,也是有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并正朝着左相府大门口不断接近,终于在正对着大门前,缓缓停下。
沈仲文躬身作揖,一个十分恭敬的姿态,说道:“太后娘娘驾临,府中准备仓促,更有失远迎,请太后娘娘恕罪!”
他上前恭迎,身后自浩浩荡荡跟着一群左相府家眷,以卢氏为首,她的一子二女左右的跟在她身侧,之后是一群地位高的丫鬟婆子,至于那三房妾室以及庶出公子小姐们,则只能远远跟在最后头,随着老爷的恭迎而跟在大夫人的身后“呼啦啦”跪倒了下去,齐声呼喊着:“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左相府门前跪倒了一大片,凤辇停下,有纤纤玉手从辇中探出,轻轻将帘子撩起,露出了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只是这张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凉凉的,不过在看到立于凤辇前,正躬身作揖的沈仲文时忽勾了勾嘴角,顷刻间,面上的线条分外柔和了起来,看得对面某人骚着下巴,不住眨眼睛。
她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而只是撩着帘子看眼前低垂的左相大人,悠悠开口说道:“父亲不必多礼。”
听到这个声音,沈仲文愕然抬头,一见她便不由一愣,随后脸上迅速的划过了一抹恼怒,脸色微沉,一声冷哼便要哼出口,却在此时从辇内又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臂,笑着说道:“你这丫头,真是胆子变大了,在哀家面前竟也敢玩闹胡来!”
她闻言转头回去,伸手轻扶那只后来的手,随后太后娘娘终于是从凤辇内露出了脸。
沈仲文的一腔恼怒不得不强行憋回到了肚子里,并在看到沈思曼扶着太后一起从凤辇上下来,那姿态看来颇亲密的时候,眼眸蓦然划过一线阴冷,又忽觉脊背一凉,微侧首,眼角的余光瞥见睿亲王正跟在太后身后,似正在看他,目光若有深意。
他心中冷哼,然后垂眸将眼底的阴冷收起,迎太后娘娘下辇,恭敬的侍立在旁。
太后在沈思曼的搀扶下落地,站在那儿对着那跪了一地的左相府家眷及仆从们看了一眼,含笑说了一句:“都平身吧,不必多礼。”
然后便不顾其他,只拉着沈思曼进了相府之内,留身后一地骨碌碌乱转,神思各异的眼珠子。
沈思曼扶着太后,或者说是太后拉着她一起进了左相府内,沈仲文紧紧跟随在旁边,为太后引路,再稍微后面一些,是光彩飞扬的睿王殿下,慢悠悠不紧不慢的走着,一双眼睛溜啊溜,将所有他能看到的东西全部都收入眼中,偶有神光闪过,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在算计着什么。
再后面,卢氏等人在太后经过之后才站起,目光从与太后相携的沈思曼身上扫过,又从后头风采迤逦的风玄玥身上扫过,有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的,有怨恨暗生嫉火中烧的,也有目光闪烁似有算计的,然后这一群心思各异的人跟在最后头,低头垂眸,神态十分谦恭的跟了进去。
沈仲文在旁亲自引路,直将太后引入到正堂大殿之内,浩浩荡荡一群人,分明和和静静但却将整个左相府都给几乎掀翻了。
终于,入府,太后落座,沈仲文带着全家上下再一次的拜见之后,作揖问询道:“太后娘娘突然驾临,臣甚是惶恐,不知您今日出宫,是所为何事?”
他低着头,眼角扫向被太后拉着立在身旁的沈思曼的衣角,直觉的以为太后今日出宫必定与她有关,更甚至,他还隐约猜测,可能就是为了前段日子的那件事情。
不由得眼中沁出淡淡的凉和怒,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竟还想要揪着此事不放,不是已经还她清白和公道了吗,她还想如何?
沈仲文很是恼恨,可再恼恨他也不敢现在就发作出来,唯有俯首听候太后娘娘的吩咐。
太后端坐在上,双手交握收于腹前,一个很端正很威严的姿势,面上带着笑,也是不再如先前面对沈思曼时的亲善,而是和煦中有了些高高在上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