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史料记载。
四月初三夜,永王弑君谋逆,昭明皇帝驾崩。
四月初六,三公会审于京兆尹衙门,大兴城上千百姓听审。
永王府侧妃及郡主大义灭亲,力证永王谋逆。
永王府嫡女洛氏因外嫁,逃脱收押。
同日,京兆尹奉旨查抄永王府,府内不分主子奴仆四百余人尽数收押天牢。
四月初十,太后及摄政王共同下旨,永王弑君谋逆,判满门抄斩,斩立决。
念在永王一人为恶,新帝登基不易杀业过重。府中下人奴仆流放边关,永王及内眷于菜市口斩首示众。
四月十一,日光昏暗,大兴城内沙尘漫天。
却依然没有阻挡大兴民众起早看热闹的性质。
混迹在人群里的长孙元轶紧紧攥着洛天音的手,生怕他一个疏忽那女人就嗷一嗓子冲上去。
监斩台上,独孤文信施施然自斟自饮。
皎皎如明月的绝美容颜,即使在沙尘漫天的惨淡日光下,依旧是最夺人心魄的焦点。
看热闹的女性们,不分老幼,都纷纷呆愣在那温润如暖阳的荣光之下。
独孤文信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青瓷的酒杯,酒杯在唇畔微微停顿,温柔的眼波微微流转。
在监斩台栅栏之外攒动人影上一顿,勾起个醉人的笑容。瞬间,那本就黯淡无光的太阳似乎更加没有了光彩,只因天地之间仅剩那一抹耀眼荣光。
洛天音将那抹荣光下毫不掩饰的挑衅看到清清楚楚,双眸渐渐阴沉。
“看着不顺眼吗?”长孙元轶不遗余力的拼命收利息,将易容后依旧红艳的唇凑到她玉白的耳垂边,满意看着那耳垂后细嫩的肌肤在他说话间微微喷洒出的温热气息后,爬满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
“我也看不顺眼,可要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等着,”洛天音暗暗一咬牙,却不知道这咬牙冲的是谁:“那人现在绝对动不得。”
“追月。”她往旁边微微一挪,如同人多拥挤站不稳脚跟的一动,刚好逃开长孙元轶的肆虐。
无视身后某妖孽的臭脸,洛天音对血域四煞中唯一的女子低声说道:“都准备好了?”
“是。”身后那个将自己弄成一脸憔悴的中年微胖妇人的追月缓缓朝着栅栏走去。
走两步停一步,胳膊上那破的险些要掉了低的竹篮子,一颤一颤。颤的洛天音心尖直晃悠。
您老不能找个结实些的篮子啊,需要介么的落魄吗?
这血域的人从上到下怎么演技都这么浮夸,坑死人不偿命的。
追月就那样颤啊颤,颤啊颤地将一个落魄穷酸妇人演的深入骨髓的逼真形象。
栅栏口的兵丁将她伸手拦住,追月在破篮子里摸啊摸,摸啊摸好半天摸出个油乎乎黑乎乎的铜钱,颤巍巍递到那兵丁手里。
用漏风的声音说道:“兵爷,奴家曾经是永王府的一个妈妈,受了王爷不少恩惠,可否行个方便。叫奴家给王爷敬最后一杯酒啊?”
兵丁回头看向监斩台,独孤文信微微点头,兵丁打开栅栏。
追月继续迈着她一步三颤貌似不胜娇弱的步伐向永王走去。
“王爷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的哭声突然回荡在苍茫天地之间。
追月在离永王还有五步的时候,突然就如同饿了五天的狼见了鲜肉,双眼陡然冒出异样的光彩,嗖一下就扑在了台子下面。
“王爷呦,您怎么就这么着就去了啊。你可叫奴家怎么活啊~。”
追月的大嗓门和响亮的擤鼻涕声叫淡定的独孤文信差点将手中的酒晃出去,微微抬首向那粗俗不堪的妇人瞥了一眼。唇角再次勾起个神秘的微笑。
“王爷呦,您可坑苦了奴家了~。”追月一屁股坐在地上,嚎的肝肠寸断,大腿拍的啪啪直响。
洛天音嘴角一抽,丫的太豁得出去了。这么个哭法,不知道的还以为永王是她不幸死了的夫君。
永王的脸也瞬间黑了:“那个,本王还活着。”
“哦。”追月抬袖子极快地在脸上一抹:“王爷,奴家来送您最后一程。”
她凄凄惨惨戚戚的给永王斟了一杯酒,伸着优雅的兰花指,呲着一口大黄牙,将破烂油污的杯子递给永王。
永王一愣:“你是?”
“你个没良心的,”追月眼圈又是一红:“想当年奴家一枝花的年纪,那是掐都能掐的出水来的。你承诺奴家会对奴家好,奴家就死心塌地跟你回府了。谁知道,谁知道……”
追月吸一吸鼻涕:“你看见个更漂亮的就把奴家甩了,还把奴家送去了庄子里。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奴家恨死你了。”
追月将擦满了她鼻涕眼泪的帕子突然一抖,直冲着永王脸上甩去。永王只觉的一股奇异的腥酸味道,差点熏得他吐出来。
“奴家虽然恨,可如今你都要死了。奴家又恨不起来,还是巴巴地准备了这一壶薄酒来送送你。”
她再次将酒杯往前一送:“喝了吧,早喝早上路。”
洛天音已然呆了,这天下间能叫她佩服的人真心不多。追月就是个奇葩。
永王却也不再推辞,喝下追月准备的酒。
追月冲他最后洒了几滴眼泪,收拾好破篮子一步三颤地离开了监斩台。
独孤文信盯着她颤巍巍的身影手指微微一勾,人群中立刻就闪出几个身影不着痕迹地追着她而去。
须臾,突然一声巨吼在人群中散播开来:“奶奶的,老子婆娘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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