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辗转难眠。
他已派出人手寻找徐妙锦的下落,但并不抱什么希望。一来黄子澄等人筹划这姐妹易嫁之计,必已计划周详,不会留下太多破绽;二来时间已过去一天半,朱棣便是亲自去寻,也找不到什么线索,况且徐辉祖早已带人先行搜索,便是留下线索,也被清除干净了。唯一能令朱棣放心的是,这计策既是徐辉祖所提,那么对徐妙锦必不会有什么人身伤害。
只是,这一姐妹易嫁,彻底打乱了朱棣的全盘谋算。义女虽深得宠爱,但终究及不上嫡女的尊贵。日后,能不能得到徐达的鼎力支持,对于朱棣来说,九成把握顿时变成毫无把握。
在这第一场博弈中,朱棣仿佛先失一局。
躺在书房的锦榻上,朱棣睁着眼望着深沉的夜空,那星星一闪一闪,仿佛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在它们的注视下,朱棣平静了下来,冷静地审视这一年来的得失以及今后可能更加艰难的路途。
徐宁究竟是何时被黄子澄拉拢的?朱棣想到徐宁,心头一阵刺痛。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徐宁虽然男女有别,但却心有灵犀。两人就算不是兄弟,也是知己,甚至是可以同生共死的朋友。他至今不明白,为了自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斥责朱元璋的徐宁,总是为自己和徐妙锦传递鸿雁尺素的徐宁,怎么就与黄子澄结成同盟成了代嫁女?难道她忘记了五味楼后院那危险的经历吗?忘记了两人之间没有言说的默契了吗?
朱棣望着幽暗的夜,心里一片漆黑。徐宁急切的辩驳,他很愿意相信。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三思。
徐妙锦与自己青梅竹马,这些年盼着的便是与自己的成亲这一天,自然不可能成亲前一日还想着往外跑。这期间定有人蛊惑,而此人能在短短时间里成功说服徐妙锦外出,必是能让徐妙锦言听计从十分信任之人。
除此之外,此人还需要能够与徐妙锦在一块不引人怀疑。应变能力强,才能将徐妙锦带出徐府。纵观徐府之内,能同时兼具二者之人,除了徐宁。又有谁?
“徐宁……”朱棣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再一次想起了前些日子两人因为景清之事闹得极不愉快。“难道那时你便已心生他意?”
朱棣万般不情愿徐宁投向黄子澄。这一年多来,他对徐宁的信任,几乎超过了徐增寿。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信任,对于朱棣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也是他以前难以想像的。但它就是这样形成了。如今要斩断,却是难以下手。
基于此而产生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令朱棣头痛万分。有间客栈中的暗桩、军工方面的发展、自身的准备等等,全被徐宁熟知。朱棣细细地盘查着自己与徐宁之间的关联。越想越是心惊。若徐宁向黄子澄合盘托出,那么这一战,朱棣便再无翻身之机了。
一念及此,朱棣猛地从锦榻上坐起。此时他再也没有那一丝刺痛,只剩一片惊惧。朱棣眼中闪过冷冽之色。心中杀机已动。但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徐宁才嫁入府,若此时被杀,不仅徐达不会罢休,便是朱元璋那里也不好过关。只能徐徐图之。重要的是,现在不能再让徐宁知晓其它事情了。
徐宁在新房里呆坐着,知道朱棣不会再回房了。便起身在房中转了一圈。这新房很是宽敞,梳妆台边还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以供正衣冠之用。徐宁在落地铜镜面前望着镜中自己模糊的身影,想到来到大明后结识的种种人物,想着与朱棣的种种纠葛,酸楚之余,也禁不住一股甜蜜。如今虽然不知前途如何,徐宁下定决心。在自己代嫁的日子里,一定要好好尽到妻子的义务。
只是,正在小忻想的徐宁,惘然不觉,自己在朱棣眼中已成了除之而后快之人。
雄鸡一唱天下白。漫长的黑夜已过去。清晨的阳光渐渐唤醒燕王府。
“啪啪啪!”徐宁和衣躺在床上,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经典仪所指导,前来叫醒新婚夫妇的玉妍,拍着门,轻声呼唤徐宁。
徐宁这才发觉天已大亮。她吃了一惊,一轱辘从新床上爬起,跑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玉妍端着洗漱用具和水盆,瑞甘捧着漱盂便进来了。
两人皆低着眼不敢看向房内,怕扰了这一对新人或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事物。徐宁明白她们的心思,心中酸涩,开口说道:“放下吧。我洗洗就来。你们去找找燕王吧。”
“什么?”瑞甘惊讶地抬起头,忍不住往床上瞄了一眼,这才发现,床上竟空无一人。
“秀,燕王……难道燕王新婚之日也如此早起?”玉妍迟疑地问道。床上虽空无一人,但是被褥凌乱,玉妍便以为朱棣是早起了。
“不会的。殿下虽一向有早起习惯,但这些天来,说是为了王妃新临,不宜见刀兵,所以后院练武场已暂时封闭,并未开启。”瑞甘摇了摇头说道。
徐宁苦笑一声,也没接着她们的话头,“算了,你们把东西放下吧。”两人互视一眼,依言将东西放下。瑞甘便自去将床上被褥折叠齐整。玉妍是徐宁带过府来的,又知道代嫁之事,自然更加亲近些,便上前拉了拉徐宁的手,满含忧虑地看着她。
徐宁咬着下唇,不愿让玉妍担心,便轻轻摇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勿需担心。
洗漱完毕,要换吉服。因为今日是婚后第一日,按规矩,朱棣要带徐宁一同前往宫中拜会朱元璋与马皇后。
瑞甘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