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闻言一呆,但脑子不知怎么转的,竟脱口而出道:“只选对的,不选贵的。”胡椒粉可比辣椒贵上一成呐!她旋即发觉失言,转头便看见了木隶那张熟悉的脸,双眼含笑,正看着她。
徐宁俏脸一红,尴尬地离开木隶的怀抱,敛衽一礼,恭敬道:“木同知别来无恙否。”
木隶听徐宁称呼他的官职,知她想借势压人,心中好笑,摆摆手道:“徐姑娘无需多礼。发生什么事了?”
他俩一番做作,却都未曾留意到,远处的景清,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那三人听得木隶带有官身,顿时一凛,相互看了一眼,均在心中暗道麻烦。明朝初定,大明军士皆饱经战争之老兵,悍勇无匹,虽有朱元璋颁下的严厉军纪约束,但若觉得自己占理却被人欺负了,那么蛮横起来,连地方官也惹不起,要不怎么有句老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呢?
这些催债人四处活动,惯会看人眼色,先前见景清似乎有功名在身,便略作收敛,但区区一文人,仍旧阻止不了他们为非作歹。可如今木隶却是实实在在的官身,指挥同知那可是军中实权高官,绝非他们可以开罪得起的。
那人便掏出先前那张契约,强调是张玉违约在先,他们只不过是据章办事。而《大明律》确实规定,典当财物逾期未赎还,可收归承当者所有,典当方不得有异议。
众人自是早就知晓此律条,此时人们又是淳朴善良,并不如现代这般,是非颠倒,欠债人反而成为老大。面对催债人的指责,无法反驳,一时竟全都陷入沉默。
那人见状,知众人无话可说,便吆喝一声,挥手招呼其余二人,准备继续接收张玉房屋。
徐宁见他们占了上风,不禁有些着急,暗恨平时自己偷懒,没有继续热爱专业,找本《大明律》来读读,如今竟不知有何规条可以制止这些恶霸。她又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有限的明代法律知识,只可惜也一无所获。张强见众人无计可施,便又挣扎着想要冲过去阻止。
“且慢!”木隶忽然出声,问道,“不知张玉何时向你们抵当所典当房屋?”
那人不明木隶用意,说道:“今年开春。”
“哦?契约给我看看。”木隶淡淡地说道。
那人犹豫了一下,但见木隶凛然生威中隐隐透着贵气,心中倒也相信木隶应非那般耍无赖的小官吏,便将手中纸张递了过去。
徐宁连忙凑过去浏览一遍,字斟句酌想看看有什么空子可钻,奈何那契约是制式印刷,只需填上人名、典当物便可,连利率都是一成不变的制式比例,真是乏善可陈。她不由有些失望。
木隶仔细地看了一遍,着重看了其中一部分,立刻便露出冷笑。他抬手抖了抖这张契约,揶揄道:“每月取利五分,不知贵所竟有此担当,真是可敬可佩。”
徐宁听这话依稀是指责抵当所放高利贷,但具体常利几何并不得知。在旁的景清听得木隶此言,面露喜色,大声道:“《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脏,重者坐赃论。’”
“哈哈!”徐宁登时笑出声来,“好大的胆子啊!五分利!你们抵当所这利率都快翻倍了,足够你们抵当所掌柜将凤阳县的牢底坐穿了吧!”
那人却硬着脖子说张玉是自愿签下的。徐宁大声道:“那便去凤阳府理论理论!”那人瞪了徐宁一眼,目露恶光。
徐宁吓了一跳,往木隶身后退了一步,胆色又壮,便又高声骂道:“你们这些高利贷,净会吸穷苦百姓的血,告到皇上那里都不怕!”
木隶冷冷道:“你们只抵出二百贯宝钞,一月时日便想要人房屋,未免欺人太甚。今日他在军中当差,未及得归,我先替他偿还。”说着从马背上的包裹里摸出几个金元宝,不容质疑地道,“这里有黄金六十两,你们拿了后便不得再来纠缠张家。”说罢便将几个金元宝掷给那三个催债人。
那三人面面相觑,只觉理想过于丰满,现实过于骨感。这一好好的一幢房屋,竟缩水成了黄金六十两。但捧着金元宝欲待拒绝时,又听徐宁威胁道:“拿了金子还不走?有银钱拿就算不错了,你们这样违律放高息,那是要坐监的!还没和你算打伤小强毁坏房屋的赔偿呢!”
那三人心头火起,但见木隶是硬茬绝不能惹,徐宁又嘴尖牙利“仗势欺人”,周围邻里也愤愤不平,心知今日之事已无法如愿,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只得愤愤地拿着金子回去覆命去了。
木隶将契约在手中轻轻一揉,便见它碎成纸片,纷纷扬扬地洒落地上。他大踏步走向张氏,扶起张强,看了眼那凌乱狼藉的庭院,温言道:“张大嫂,这屋子只怕暂时无法歇息了。”
徐宁知他心意,开口道:“先来我家住吧。小强和苏苏是同窗,苏苏下学回来,也可以将当日先生所教的内容讲给小强听。”
“对啊对啊!张大婶和小强可以到我们家住。”马丽苏拍手道。徐宁的院子原为木家客院,房间众多,倒是不嫌拥挤。而且,小强如今“落难”,“侠肝义胆”的马丽苏自不会袖手旁观。
木隶见徐宁邀请,便不再言语,在他看来,张氏母子住在徐宁家确实比住在他家好,毕竟他家并无女眷,张氏一人入住,虽带着孩子,但也多有不便。
介绍完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