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是何等精明之人,张良淡淡的几句话,他立刻洞晓了政治上的的要紧之处,放下酒杯,立马按照吊唁者的哭祭礼仪,褪去外衣,起身,走到帐中,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大王”董公还不明所以,慌忙起身,“大王这是何故?”
刘邦哭道:“义帝被项王弑杀,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项王怎能背着天下诸侯百姓做呢,我不过小小的亭长,有幸称一声汉王,季当以天下黎民为重,尽忠义帝。过去是不知道义帝已逝,现在竟然知道了,我刘季怎能……怎能……”
董公叹声:“天下人主当如此,汉王大兴必将是万民之福啊!”
“董公”刘邦哽咽,“我刘季岂是这样的人,我只是……当年项老将军立楚怀王就为了复兴六国,而今项将军已去,项王独断专伐,而今更是做出如此弑君的大事,实乃……”话还没说完,刘邦又大哭起来,在场来参加宴会的人纷纷劝解。
“来人”一道清雅的声音穿过哭声传进耳膜,我转过头,张良正慢慢起身。
帐外跑进一个军官摸样的人,进来,单膝跪地:“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通令下去,全军发丧,整军缟素!”
“是!”将领没有迟疑,应了声,便快速的跑了出去。
命令很快就发了出去,一时洛阳城内外所有的士兵都穿上孝服,一时天下云集响应,蔚为壮观。
三天后——
“子房”我走到张良在洛阳的房外,轻轻敲了敲门,门没有落锁,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往里张望,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案上的帛布静静的摊在那里。
帛布?信吗?我轻轻推开门进去,俯下身看,只见布上的墨迹未干,清韵不凡的字体可以想见运笔之人的高雅心性。
“汉王刘季檄诸侯书”我轻声念着,难道是刘邦让张良起草的讨项羽的檄文,轻抓起帛布一角,撩起,帛布上的文字很简短,大致是:我等与项羽共同拥立义帝,面北称臣,如今项羽将义帝流放江南,被弑杀他,实属大逆不道,末尾一句是,愿从诸侯王击杀楚之义帝者。
“愿从诸侯王击杀楚之义帝者”我轻声念着,好一句愿从诸侯王击杀楚之义帝者,没有高高在上的语气,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态度,而是一种略显平等的谦卑,完全将自己当做是诸侯王中最普通的一个;更绝的是,这道檄文虽然讨伐的是项羽,却没有指名道姓,只是说了句:楚之杀义帝者,这样既符合礼仪,又可以在必要时推卸责任,果然是张良,竟能写出这样的一篇檄文,不像后世骆宾王的那个檄文,文文邹邹,指名道姓的骂武则天,最后小命也因此而丢了。
轻轻的“吱呀”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转过头,发现窗边的榻上竟卧了一人,修长身姿,淡青色深衣,手中握着一卷竹简,长长的衣袂从手间一直垂落到地上,窗外的疏木摇落在他玉白的脸上,斑斑驳驳的,不是张良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