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嬙说这番话时的从容让卫锦尧震惊,更陌生,在他的印象里,每次面对自己时她都害羞得抬不起头,连说话也是不敢大声。而现在她却敢正视自己,与自己四目相对,无畏无惧。平淡的眉眼间多了自信,平和的眸子依然像壶纯净的温水,清透明亮,没有私心杂念,一眼见底。
也正如此,卫锦尧才后怕,就像睡梦中脚底突然踩空一样不安,因为他没有从这样一双瞳孔中寻找到一丁点口是心非的蛛丝马迹,连一个让他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她仿佛是在以这样的眼神告诉自己,她还是那个温顺的芸儿,只是今时不再同往日。
“芸儿,你真的相信与那冷牙是夫妻吗?”他问道。
你难道真的对那冷牙生了情念,动了心?
这句话,他还没问得出口。
他始终无法相信现在面前这个勇敢沉稳的女子,就是以前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小丫头。
芸嫱的眼神微微有些晃动,凝眉不语。
卫锦尧眼里的真,她都看得明白,此时此刻,她相信只要自己一个点头,他就真的会带着她离开这里,回到术邺。他性情温和,却也会为了所求之事而执着。
这就是她认识了十年的那位太子殿下,这个天下未来的主宰者。
温柔不迂腐,威严却不凶暴,是她认为的所有皇子中最适合一承大统的人选。
“锦尧表兄,其实芸儿最初来到这里,好几次都是从冷牙手里死里逃生,他讨厌芸儿,每次都想害死芸儿,可也都是每次,他救了芸儿。”少许,她说道。
她不答应他,是因为她已经确定不会离开这里,离开冷牙。
而这样早些把话与太子说清楚,是因为她认为自己的心里只能一心一意的装着冷牙,不该再与任何男子有瓜葛。
听着芸嫱的话,卫锦尧眉心慢慢收拢,眼里的光也开始变得凌厉。
芸嫱却表情无谓的勾起了唇,甚至颦笑之间无不显露出她内心的满足与幸福。“和兰荠王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之事,才让芸儿发现自己离不开他。”
“可是芸儿,以兰荠如今之势,就算那冷牙再有能耐,他日也难成气候。本宫却不同,你想要的一切,本宫都可以给你,乃至天下。”芸嫱的一句“离不开”让卫锦尧感到彷徨,无助,残忍的将他所有的信心跟最后一点期盼摧毁。拒嘴上不松口,眼里却掩饰不了失望与落寞,芸嫱的心意,他看得很透彻,只是不愿承受罢了。
芸嫱只是摇摇头,语气坚肯的告诉他,“芸儿只是个女子,要天下何用?”说着,她莞尔一笑,面容柔和。“芸儿要的不过是一个真心人罢了。”
“芸儿?”卫锦尧滞眼凝着她,内心震撼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忘记,曾是那么的了解她,了解她的固执。
“锦尧表兄,您还记得芸儿出嫁之时对您说过的那番话吗?芸儿只要脚下踏进这兰荠之境,不管事实与否,都已诏告天下,我是兰荠王妃,是兰荠王冷牙的女人。”芸嫱说,表面的坚持,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说过,兰荠不能没有兰荠花,可是兰荠花也注定离不开兰荠,否则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