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盈进门四顾,这房间倒是周正,通风朝向都是极好,地板油光水滑,是上好的红木,价值不菲,左侧有一只梳妆台,椭圆镜边花纹复古华丽,乃是十六世纪欧洲宫廷式样,莫盈眼尖,只一瞄便瞧见桌腿刻着镀金英文大写字母,却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意大利品牌,右侧竖着一块屏风,挂着一条黑色透明蕾丝蝉纱旗袍,莫盈凝视了旗袍一会儿,慢慢转过头去。
“这个梳妆台很漂亮吧!听说是前皇室公主用过的真品,从欧洲运来的,好像是。。。叫罗马的一个地方!”小钱在一旁又是赞叹又是感慨道:“说实话,我觉得莫老板唱得比金老板好,可是莫老板不喜欢应酬,不似金老板擅长交际,认识许多豪门贵客,所以现在金老板比莫老板更红,这个梳妆台就是俺北都第一有钱公子送的,值十万鹰洋呢,是真古董!从前虽也有很多戏迷给莫老板送礼,可谁也没有这样的排场啊。。。”小钱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瞧见莫盈的脸色才打住话头,自以为说错了什么,讪讪地道:“莫小姐,我就是实话实说,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们这些下人私心里都是比较喜欢莫老板的。”
午后阳光斜映,透过半拢的窗帘照在梳妆台上,那镀金的字母折出的反光直直射进莫盈的眼里,莫盈勉强别过脸去,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门背后一只装饰花瓶上,方才进来的时候被梳妆台吸引了注意力,那只花瓶又很小巧,故而她没留意——瓶子里插着三支盛开的芙蓉花,花瓣上洒满金粉,在明亮的室内璀璨夺目,依稀就是当初拿在手里的模样,只是最后被她毫不客气地扔进了垃圾桶。
一股浊气缓缓自心底浮起,莫盈勉强做出一个笑容,对小钱道:“谢谢你带我来,我这就走了。”说罢正要迈步,这时外头有人喊道:“小钱,你在里面么?有人给金老板送花排来了,快过来帮忙抬一下!”小钱忙应了一声,紧张兮兮地对莫盈小声道:“莫小姐,让我先去把那两个婆子引开,你再出去好不好,否则被她们看见我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定要骂我一顿。”莫盈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里,无奈小钱已经带上门,便压着耐性等着,隔了一会儿,外头人声没了,莫盈刚要开门,却听得一个调侃的声音在门边响起:“一会儿说要看电影一会儿又说电影不好看,这么大热天跑来跑去地你也不嫌烦。”话音未落,一把银铃般的女声嗔道:“但凡有你这位贵客相陪,我哪有嫌烦的时候?倒是你,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当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忙地脚不点地么?还是寻了新欢,便忘记旧人了?”男声低笑道:“瞧你说的,我哪一次不是你一呼召就来了?你扪心自问,我待你还不好么?所幸我知你向来是言不由衷的,你就尽管抹黑我,逞嘴皮子去吧,反正等会儿吃不住了,你还得跟我讨饶。”女子‘呸呸’两声,咯咯直笑,她的嗓音是莫盈从未听过的娇媚,是那种能让人骨头瞬间酥软的娇媚,莫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几乎是本能一般地踮起脚尖,一步步往后退,退到屏风后,拉拢窗帘,蹲了下来。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砰一声将门关上,落锁,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急促呼吸。。。莫盈蹲在窗帘与屏风和墙壁形成的暗角里,垂首摆入自己的臂弯,一动不动。
其实很多事,不必qin眼所见,光用耳朵听,就够了。
椅子‘咚’一声倒在地上,女人被抬上了梳妆台,滴溜溜是纽扣掉下地去的声音,梳妆台摇晃的影子倒映在油光可鉴的地板上,被拉地老长,一直延伸到莫盈的脚边——两条影子紧密连成一条,宛如狂风骤雨中的菟丝枝,没有一刻停止战栗。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停了下来,女人软绵绵地道:“怎么了?这就完了?白公子何时变得如此容易满足起来?”男人缓了缓气息,道:“你今儿倒是好兴致,我若不是晚上有帮会,就歇你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