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见明珍忽然昏迷过去,也吓得险些昏迷过去。
而明珍的声音突然没了,五奶奶、嬷嬷、李姨娘等也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韩氏缓了口气,耳根子终于清静了。而五奶奶见韩氏来了,顿时有种得到支援的感觉,慌乱的心也镇定了一些。
韩氏朝王老爷见礼,王老爷只略点了点头,看得出,这些日子他也劳心劳力,似乎比前年王夫人过寿时,苍老了好几岁。鬓边已有了白发,又极是疲倦,不想说话。
韩氏便朝床边走去,宪哥虽闭着眼,屋里这样吵闹想必他也没睡。六七岁还是孩子,洗了澡热褪了一些,神情仍旧痛苦,一张脸仍旧红得异常。韩氏瞧着心里也是一酸,见屋里人都不说话,神情各异,韩氏只朝王老爷道:“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王家的血脉,王大人素来爱民如子,孩子这样小,病的这样厉害,还是先让太医瞧一瞧。”
王老爷没说话,李姨娘却不服,道:“大奶奶自个儿说了这个孩子不是王家的血脉,在王家养尊处优这么几年……”
韩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昏迷在杜嬷嬷怀里的明珍,不咸不淡地道:“你没做娘,如何能体会自个儿的儿子病了为娘的是怎样焦急。宪哥早产,素来体弱,这几年不曾病过,突然间病了,身为宪哥的娘又是怎样的心急如焚?就算这个孩子,果真如七妹妹胡言乱语所说,并非王家的血脉,王老爷就理所当然可以见死不救?”
“你真的能肯定宪哥不是王家的血脉?”韩氏冷冷盯着李姨娘,“若这个孩子是王家的血脉,因你在这里胡闹耽搁的医治,有个三长两短,你来抵命?”
去岁大闹瘟疫,王家倾尽家财,救治染上瘟疫的百姓。明珍做了错事是明珍,孩子是无辜的,何况他也在王老膝下承欢几年,陌生人都能救治,这个却不能?那么,王家去岁的善举,可不是应了如今外头京都百姓议论的那般,不过是做给大伙瞧得。
这恰好触及了王老爷的痛楚。
李姨娘咬着牙还欲说话,王老爷神色肃穆,沉声道:“都出去,这话不许再说,先让太医来瞧瞧孩子!”
李姨娘好容易逮住这个机会,哪里这么容易放手?琢磨着又要张口,王老爷冷冷瞪了她一眼,道:“等儿媳妇清醒过来再细问!这个孩子,到底是哪儿来的!没问清楚之前,若再叫我听见有人私底下议论,一律乱棍打死!”
“可大奶奶已经……”
王老爷的目光让李姨娘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王老爷又看了一眼明珍,才吩咐屋里立着的丫头婆子将明珍抬去里间炕上,支退李姨娘等人,派人去将太医请进来。他不打算离开,五奶奶、韩氏随着明珍去里间回避,一时之间,周遭只闻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不多时脚步声也渐渐没了。
安静的氛围,让人心也得已平静。杜嬷嬷慢慢儿止住哭声,低声哽咽道:“每一次宪哥生病,姑奶奶心忧日夜不能眠,好容易盼到哥儿这么大,病痛少了,她才安心一些。可姑爷如今成了……姑奶奶她是个人,又不是神,精气神儿也有用尽的时候。难道非要把她逼成这么个模样,那起子人才心安理得么?”
瞧着躺在炕上面色平静下来的明珍,五奶奶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平常不易察觉,这会子才察觉,明珍又瘦了。苍白的脸上,眼窝周围一圈黑影,愈发显得憔悴。她嫁到王家这些年,到底过了几日舒心的日子?到头来还变成这么个模样!
韩氏微微吐了口气,明珍行事可恨,却也可怜。她理了理情绪,宽慰五奶奶、杜嬷嬷几句:“……快些整理整理七妹妹的妆容,让太医也给七妹妹瞧一瞧。”
五奶奶摸了一把泪,感激道:“幸而六弟妹来了,否则……”
“也不晓得我身边的婆子力道把握的如何?”一击就敲晕了明珍,这会子明珍虽呼吸平稳,韩氏也担心敲出什么别的问题来。
五奶奶和杜嬷嬷倒是都明白,若明珍不能镇定下来,只怕这会子还闹着。
“这也是情急之下没别的法子。”五奶奶道,“我唬得全没了主意,七妹妹又不肯住嘴,她们一个个步步紧逼。”
说着一叹,眉头深锁忧思重重,眼下里外都安静下来,可这事该如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