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瞧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气,这才回到寿安殿,正遇寺人布几设食,扬干把她拉到身旁坐下,“辛夷,你陪我用膳。”
辛夷看了看姬夫人,忙跪下来,“奴不敢。”
姬夫人说道,“你且入座吧,你并非奴仆,你是扬干的恩人,老妇又受叔向所托,你不必在意。”
“诺。”
辛夷规规矩矩的坐在扬干身旁,话虽如此,她怎能不知“好歹”真将自己当贵人,她为扬干倒浆布菜,仍以婢女自居。
一顿饭吃得颇为压抑,姬夫人心情不好,扬干也不敢讲话,胡乱的左瞟瞟右瞟瞟,似乎也是一肚子气。
然而,只有半盏茶的时间,只见宦者令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次他笑嘻嘻的带着十几个奴仆,“夫人,老奴思之又思,这些奴都是夫人用惯之人,老奴实在不该把他们谴走,老奴安排的那些人笨手笨脚的,夫人用得不安心,就打发着看看门,传传话吧,这些人还留在夫人身边贴身使唤。”
姬夫人听言果然喜色起来,又有些不敢相信,反倒是扬干看到自己的两个乳母,奔了过去。
辛夷微微抬头与宦者令目光相遇,她点头颌首,暗忖着,此人真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这一顿饭用得欢快起来,殿内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伴着优雅的乐声。
进完食,宦者令禀报说,殿外有内,外命妇相侯着,姬夫人先召见谁?
姬夫人闻言立即整理了衣袍,端坐在席上。
“先见外妇吧。”
“诺。”
宦者令领命而去,辛夷本想见见这些贵妇们,奈何杨干要去殿外玩耍,拉她一道,她只得退出。
殿外与一群衣着鲜艳华丽的贵妇们相遇,她们高贵典雅,身姿各异,其中有几个年老的妇人,扬干嗤之以鼻,悄悄在辛夷耳边说道:
“都是丑八怪。”
辛夷愣了愣,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这些贵妇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瞧着走在首例的那位,挺胸抬头,气焰嚣张得很,让她想到了嫡母,复尔又想到姬夫人,两人是同胞姐妹,姬夫人的性子要温和得多。
嫡母对她再不好,终究惨死,辛夷叹了口气,尾随着扬干朝花园而去。
而此刻,花园里“春光艳丽”,数十位美姬或立在树下,或依着栏杆,谈笑风生,四周盛开的鲜花都为之暗然失色。
微风吹散她们的裙摆,扬起她们的长发,一个个美得如神女下凡,她们的笑声如黄莺般动听,她们的言语又如春风般的柔和,倾耳细听,原来这些美姬们正在谈论新君孙周。
她们容光散发,喜悦而期盼。
“刚才我路过麒麟殿,可惜只能看见新君背影。”一位红衣美姬羞涩的神态,又露出兴奋的光茫。
“如何?如何?”瞬间有美姬围了上来。
只听她说道,“硕硕挺拔,风姿翩翩。”
众姬己一片陶醉。
“与厉公相比如何?”
红衣美姬毫不犹豫的答道,“厉公自是不能相比。”
众姬又笑了起来,“陈姬,你一次也未侍寝,连厉公的面也不曾见,怎知厉公不如新君?”
这话颇有讽刺意味,那位陈姬顿时红了脸,冷哼一声,
“谁说我没有见过厉公?我曾为厉公抚琴一曲,只不过……我入宫短,未侍寝又能如何?如今新君风姿卓卓,以我的姿色,侍寝并非难事。”
众姬都不屑的偏过脸去,只有一姬凑近笑道,
“你可懂如何侍奉?厉公不喜处子,所以才未召见于你,听闻新君尚幼,你一黄毛丫头,岂懂那敦伦之事。”
说完众姬都笑了起来。
陈姬咬了咬唇,“我来晋之前,己受妇氏所教,蔡姬,你无非侍寝一次,然而厉公并未再召,可想你也不过如此,再者,新君也未必不喜处子。”
“你……”
两人见着就要吵闹起来,又听一声冷笑,
“厉公薨,我们做为先君女子,还不知如何处置,尔等就在谈论这些,真是可笑。”
众姬听言,顿时哑了声,朝她看来,原来是宋姬,名元,宋国公女,此人姿色上佳,却清冷高傲,听闻厉公召寝,她以病为由,拒绝了,从此再也不受厉公看待,与众姬之间相处,多半是冷嘲热讽,极少往来,不得众姬相交。
然而,她突然的这一句话,令众姬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厉公薨,厉公夫人早在前年殁,厉公宠幸的几位妾室,也随着陪葬了,余下的她们,难道会有什么变故?
陈姬忙问道,“宋姬此话何意?”
宋姬瞥了她一眼,“待姬夫人召见了,不就知道了,或许,你可去问问郑美人。”说完瞟了一眼远处,然后转身离去,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姬气得咬牙切齿,暗忖,此人太过无礼,不就仗着晋国与宋国交好吗?
而一旁的蔡姬也冷哼一声,“有什么可得意的,我最看不惯此等人。”
“正是。”陈姬也符合着,两人相视一笑,刚才锋针相对,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发生。
这时,迎面走来一绯色女子,鬒发如云,副笄六珈,象服是宜,仪态万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众姬都弓身行礼。
“郑美人。”
此女是受封的美姬,仅位于正妻之下,郑国公女,名娥。